第13章 十三、隔三岁

十三、隔三岁

        因为小鹅跟着鸭群，所以林识岚在林爷爷那里承包了每天傍晚找鸭子回家的活。

        自此每天一放学，林识岚就带着自己小竹竿去田野间或小河里找鸭群。小竹竿是林识岚自己去后山竹林里挑选的，细长又有韧性，轻轻一挥，就能把四散的小鹅小鸭笼到一起，跟在它们后面，把它们往家里赶。

        一学期下来，小鹅也褪去黄衣裳，摇身一变，成了浑身羽毛白密，脚丫子和额冠都偏橘红的大鹅。傍晚时，林识岚再去找它们，也不用一只只的到处寻找，扬声一喊，在田间各个角落里觅食的大鹅和鸭群便会三三两两的往她那里集合。等林识岚将它们一一点齐后，轻挥竹竿，这一群便会自动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往家里回。

        有时林识岚走在前头，它们也会一步不落的跟在后头。对此，还收到来自林闻兰和林塔森的调侃，“岚妹啊，你这养鹅跟养鸭也没区别啊，当初还不如听我们俩的。”

        往往这时，林识岚也不反驳，笑眯眯的直接用行动证明，养鹅和养鸭的区别。手里的竹竿往林闻兰和林塔森站的方向一挥，“香香，咬他们。”一只大白鹅就会扑腾的翅膀飞蹿出去，顺着竹竿的方向，伸长脖子，对着他俩啄了过去。

        被这么大只的鹅啄一嘴的感觉可不好受的，调侃二人组并不想有这体验，拔腿就溜。但香香见到他俩跑后更兴奋，翅膀用力扑腾几下，“鹅鹅鹅”的叫了起来，听着声音很是欢快，跟在他们后面使劲追。逼得林塔森边跑还便喊道：“岚妹，你的香香怎么还有中华田园犬的功能啊？”

        有一次林澜星站在林识岚旁边，看林闻兰和林塔森两人被大鹅追的越跑越远，才悠悠的问道：“岚妹，大鹅为什么叫香香呀？”

        林识岚对着她哥，自然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嘿嘿一笑，“因为炖大鹅很香啊。”

        小朋友脸上写满了“馋”，林澜星被逗笑了，双手轻捏着林识岚两边的脸颊，“你是小馋猫吗？就这么想吃炖大鹅啊你的香香在帮你追人，你在这里想着炖它，合适吗？”

        自然是不合适的，林识岚心想。其实她也就想想，一开始确实是抱着炖大鹅的心养它的，但是养了一学期后，她就舍不得了。这只大白鹅不仅帮她追人，还让她在期末作文课上获得小车老师的夸张。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炖了它。

        可是之前说炖大鹅说的太大响了，林识岚不仅需要和哥哥姐姐们解释，还需要和林段木和王叶英也说明原因。过年时，王叶英就拿炖大鹅这事，故意问林识岚，“岚妹，我看香香也长的差不多大了，我们什么时候炖大鹅啊？”林识岚也听到她阿妈并不是想真的炖了她的大鹅，只是拿之前她老说炖大鹅的事打趣，羞得她连忙带着香香跑路。

        “跑什么？之前不是你天天说要炖大鹅的吗？”王叶英追在她身后响起，林识岚只能假装没听到，跑的更快。

        林段木从院子里进来，也看到林识岚带着香香跑出大门的身影，知道这又是自己妻子在逗自家小女儿，哭笑不得，“阿英，别逗她了，她这段时间去哪儿都带着香香，生怕你真的炖了她的鹅。”

        “就要炖了她的大鹅才好，前些日子天天馋炖大鹅炖大鹅，搞得我们没给她肉吃一样。”王叶英见林段木杀完鸡回来，麻利的带起围裙，从林段木手里接过鸡肉，着手准备晚饭。

        “这样啊，那我现在就去把香香抓回来，正好今晚也可以加餐。”林段木把刚拿在手里的香菜又放下，做出一副要追出去的模样。

        王叶英一把拉住他，嗔怪道：“做什么？我就说说而已，还能真的炖了她的宝贝大鹅不成。”

        林段木自然知道妻子向来嘴硬心软，看破不说破，笑着又把香菜拿起，“那就留着吧，这香香也是看家一把好手，追着啄人可凶了。”

        就这样，大白鹅香香，依靠着啄人的一手好本领，逃过了被炖的命运，做起了看家的工作。

        开学之后，小车老师还专门因为这件事，问过林识岚炖大鹅的味道。

        林识岚：“”忘了这事也和小车老师说过，只好和小车老师解释道鹅没炖，被留下来看门了。

        小车老师看出林识岚的不好意思，安抚了几句，便转移了话题，顺着林识岚的话，问起了大鹅看门这事。提到香香看门，林识岚说话的语气自然很多，流畅并详细的介绍了香香会认人啄人的本事。师生之间，相处的十分融洽。

        小车老师无疑是一位好老师。在她实习结束，准备离开时，林识岚心里充满不舍，还特地在窝在橘子林书屋一天，给小车老师做了一张贺卡，里面写上了一长串祝福的话。

        林识岚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小车老师。没想到，六年级的时候，小车老师又回来了。再次见到小车老师，林识岚很高兴，放学后也不待在教室里写作业，直奔着办公室跑去找小车老师。

        办公室里，小车老师洗完手后，正在倒水喝。林识岚一进门便见到她，“小车老师，你又来实习吗？”小车老师抬头，见到是来人是林识岚，也很高兴，“识岚，又见面了。”随后拉出一张椅子让林识岚坐下，解释道：“我这次不是实习，是定在这里，以后都不走了。”

        “真的吗？”林识岚两眼发亮，“小车老师不留在外面吗？他们都说外面更好。”

        小车老师拿着水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师生两人像之前那样，放松的聊了起来。

        “嗯，留在外面是一种选择，回来也是一种选择，都是可以的。”

        “回来？小车老师也是我们摘星村的吗？”

        “不是，我不是摘星村的，我是隔壁村的。”

        “那老师为什么选择回来？”

        小车老师微微一笑，没有立马回答，手里握着水杯，像在想些什么。林识岚没有催她，静静的坐着等。不一会，小车老师微微一笑，“可能是我依旧很想念这里的一切吧。”

        晚上，林识岚又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爬到林闻兰的床上，和林闻兰说起这件事。

        “想念这里的一切？那是什么？”林闻兰不解的问道。

        林识岚先是摇摇头，随后想到黑暗中林闻兰并不能看到，转而说道：“我不知道，后面也有其他同学来找小车老师，我就没再问下去了。”

        不过林识岚感觉小车老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她不知道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随后她又想起小车老师说的那两个选择，对着林闻兰问道：“阿姐，你长大以后还会选择回来吗？”

        “不会，”林闻兰回答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我就想走出摘星岭，去更远更大的地方，去见见世界的广阔。”

        林闻兰自小就对探索世界充满好奇，但林识岚曾也是第一次听到她阿姐有这样的想法。她一直以为她们会一直在一起，这么突然的听到林闻兰要离开，心里突然五味成杂，“阿姐，你是不要我们了吗？”

        黑暗里，林闻兰发出不解的否认，“没有啊，这又不是二选一的死命题，你们和我的梦想又不冲突。”

        “可是你都要走了。”林识岚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

        林闻兰作为一个豪放派的元气少女，并没听出林识岚的难过，大大咧咧的说出让林识岚直接睡不着觉的话，“不仅是我要走，澜星，阿觉，蕙安，塔塔我们四个都是要离开的。”

        林识岚怔住，才刚接收阿姐要离开，为什么其他人也要离开？“你们去哪里？家里不好吗？”

        林闻兰转身对着林识岚，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傻了？我们四个下学期都要去读高中，高中离家还挺远的。”

        对哦，下个学期开始，他们五个就要上高中了。因为读书离开是没办法的事嘛，林识岚在心里安慰自己，试着用轻松的语气说道：“那那你们读高中也会回家的呀。”

        “说是这么说，但回家的次数肯定比较少。”林闻兰打了着哈欠，“高中这么远，能两个星期回来一次都不错了。”

        “这么远吗？”林识岚听后喃喃问道，她还没有做好和他们分开的准备。

        春天的摘星村在夜晚里还有些冷意，需要盖被子。林闻兰把盖在林识岚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一些，困意十足的说道：“当然远，不聊了，我困了，睡觉吧。”

        林识岚小声的应了，但是眼里丝毫没有困意。在此之前，林识岚从没细细想过他们要分开的事情，准确来说，是林识岚和他们五个分开的事情。她以为，即便他们上高中了，他们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但今晚听了林闻兰的话之后，她第一次对“分别”这词产生实感，细想想，不仅是因为上高中需要分开。再往后的日子里，她都会和他们分开。因为她和其他五人隔了三岁，她无法填补这岁月带来的间隔。林识岚在这冷意覆笼的春夜里，突然惊觉，现如今六人天天在一起的日子，之后再也不会有了。

        林识岚真是越想越难受，思绪似浪潮，一波覆上一波，但是哪怕想破天，她的小脑袋里也想不出可以破解的方法。

        一旁的林闻兰已经睡着了，林识岚担心吵醒她，也不敢动来动去，只能把头埋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实则很是清醒。

        第二天一早，林识岚带着明显的黑眼圈问王叶英，“阿妈，我可以申请跳级吗？”这是林识岚失眠一夜，想出来的唯一可能的方法。可能的方法不代表可行，林识岚心里也知道这个方法对于她来说，不现实。即使她现在成绩排在年级前面，但也不可能直接跳到九年级。

        王叶英被林识岚眼下重重的黑眼圈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去摸林识岚的额头，小姑娘肤色本来就白，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生病了。对照着自己额头的温度，反复探了好几回，确定体温正常，王叶英才又心思回道：“大清早的在说什么胡话？你昨晚是去偷瓜了吗？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母爱沉沉，慷锵有力的三连问让林识岚乖乖收回自己跳级的发问，“我就随口瞎问，没偷瓜，我就是没睡好。”

        端着早餐出来的林段木见到林识岚的模样也吓着了，也准备伸手去探林识岚的体温，半路被林识岚拦下了，主动说道：“阿爸，我没事，就是没睡好。”

        “那阿爸给你请个假？你再回去睡一觉。”林段木担忧地望着小女儿眼皮下的乌青，课什么的，今天可以不上了。

        “真的没事，阿爸，我不困。”课什么的，还是要乖乖上的，林识岚拒绝了林段木的好意。

        后一步起床的林闻兰见到林识岚的黑眼圈，忍不住也想开口，被林识岚抢答了，“没生病，没发烧，没偷瓜，就是没睡好。”

        林闻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拿起碗，喝了一口白粥，然后说道：“我知道，你昨晚就在我旁边，偷瓜还能不叫上我啊？”

        为人阿姐，你的关注点都在哪里？

        “昨晚说的哪一句让你这么睡不着”阿姐还是那个心大的阿姐，实在是想不明白昨晚的聊天有什么好失眠的内容。

        林识岚开口想解释，但又想到一晚的心事这么长，说起来太累，便不想回话。但是也不想就此放过林闻兰，只能默默的往她阿姐的粥里加了一大勺细白糖。

        “诶诶诶，我不吃甜白粥，别加，别！”看着好好的一碗白粥变成了甜粥，林闻兰顿了会，叹口气，“林识岚，你幼不幼稚啊？白糖不用花钱买的吗？”

        林识岚摇头晃脑，装作没听见，淡淡的说道，“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林闻兰幽怨的望着这碗甜白粥，最后还是乖乖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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