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龙语

男人的口中念念有词，似在自言自语，但不论是两个中年人还是那三个老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说的似乎不是通用语言，但若说那是某国的官方语言，听起来也不太像，那发音来自胸腹，音色低沉，从他口中吐露出来，仿佛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不知怎么，站在他身后的中年人，明明占据有利位置，心里却有些不安。

        "你在念叨什么？"

        "你知不知道有种语言是除了它自己那个种族外，其他种族都不能学习的？"

        男人答非所问。但中年人对这个问题并非不知道，他迟疑了下，说。

        "龙语。"

        "龙语是除了龙族外，其他种族都不能学习的语言，这或许是所谓的神规定的事情，毕竟龙语代表的并非只是一种语言，还代表着力量，若是人人都会龙语的话，这世界岂非早早地就完蛋了？"

        "你说的这些谁不知道？你只需要回答刚才说了些什么就行。"

        中年人显得有些不耐烦，手中的利刃轻轻往前刺了一下，滚圆的血珠，从衣服布料上渗透出来，于铁片上成型。男人对此却茫然若失，仿佛不知道对方只要稍稍用力，自己就会一命呜呼，他开口，说的却是刚才接着的话。

        "所以，如果把这种规则当做一种保护世界的机制呢？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按照这种想法去探索龙语的奥秘，不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是又怎样？"

        "如果你认同这点的话，或许就不会对我掌握龙语这件事感到惊讶了。"

        男人再次念叨起来，还是那种复杂难明的语言，伴随着他的话语，他的后背上的伤口，忽然发出蒙蒙的光亮。他丝毫不在乎背后有人拿利物指着自己，慢慢转身。中年人处在一种近乎震惊的状态当中。对人类来说，龙语是谜团的同时，也是一种禁忌，还是因为它本身所代表的就是一种力量，那是近乎神明之下的力量，如果说龙语是龙族唯一的，是保护世界的机制，那触碰龙语，就相当于破坏世界，与全世界为敌。

        男人接着说。

        "我刚才说的是‘伤口治疗’，不用调动一丝力量，伤口就会自我痊愈，这是不是很神奇？而再之前的，是一种警告，即使对龙族来说，也是近乎命令的警告，你知道是什么么？"

        中年人额上流下来汗水，他脸色难看，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还没开口，男人就已经再次转身，面向了另外四个人，把后背再次交给了他。

        "你们觉得呢？你们觉得在我刚被你们限制住的时候会说些什么？"

        他语气平淡，不怒不笑，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他们的脸色，也在同一时间变得铁青，抬头看向笼罩整个城市上空的黑影，沉默不语。

        "‘戒备状态:随时吐息’，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话。"

        他们惊讶出声。

        龙息是龙族最常见的攻击方式，尽管如此，也没人会认为它只是为了点个火，烧个饭。当火焰从龙口中吐出的那一刻起，就代表着赤火千里，火凤燎原。所以不怪乎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若是头顶上巨龙真的对着下面呼一口气，整个陇川从此以后将不复存在，继而成为荒无人烟的绝地。

        但是，老人们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

        "你就不怕跟着陪葬吗？"

        若是吐息降临，除了给整个陇川带来灾难外，对男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噩梦般的事情。也不管会不会龙语，龙息对任何事物都同样起作用，届时，他将首当其冲，被火焰焚烧，极高的温度会在一瞬间蒸干他体内的水分，皮肤和肌肉燃烧，疼痛会噬咬他的神经，并在瞬间化为粉末，骨头被烧的焦黑，有着铁一般的光泽，到那时，它将成为和周围一样的漆黑颜色，倒在地上，成为无人在意的枯骨一份。

        "你回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家族早已将你驱逐。"

        "我说过了，只是来那一样东西，既然到手了，本来想走的，反而现在是你们不让我走。"

        "我们岂能让你将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孩童带走？"

        男人脑袋一歪。

        "你们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们忘记当初赶我出去的原因了？但是不凑巧我还记得很清楚，要不要现在讲给你们听？"

        "以往的事休要再提！"

        "很对，我从没打算抱着过去过一辈子。"

        男人向前迈出一步，在他身后的中年人便上前一步。男人蹲下来，将趴在地上的少年抱起。谁都知道若是在此时，双手被占据的现在，不管谁出手，都能将这时候的男人击毙，但是谁都又顾忌盘旋上空的威胁，是以现在竟没人打算出手。

        "他是个宝物，你们心中相当清楚，但却放任不管，暴殄天物，这种事情你们相当会做。"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当年叶方舟将残缺之心带来此处，这件事你还要装傻吗？"

        听到叶方舟三个字，他们脸色巨变，比之方才听到头顶上将要降下末日灾难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怎会知道？"

        老人喝问。

        "你们只道我陷害他，却不知杀死他的人，其实也是我，因此有关残缺之心的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少。"

        五人睁大了眼睛，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真相。

        叶方舟是谁，这个问题提出来便要让人笑掉大牙。不是说他这个人有多滑稽，而是这个人太过出名，即使在穷乡僻壤中的人，对这个名字也知之甚详。因此当有人问这个人时，未免显得这人太过没有见识。

        叶方舟可说是一位传奇人物，他本领高强，曾做过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有关国境边缘隔绝兽境的无尽深渊，据说便是出自他手。兽境之内深藏凶残猛兽，放任不管，便对万千人类构成威胁，因此他这一举动，未免过于惊世骇俗，那本是人们想又不敢想的事情。那深渊两边宽又万丈，站在一边极目远眺，犹自望不到尽头，便如来到世界尽头一般，唯天地昏暗，雾气弥漫，方知远处便是危险之地。

        可就是这样的一位大人物，却在十年前在此暴毙，他的死因疑团重重，谁也不信这样的一位大人物会这样就没了，因此当仔细勘察后，果不其然，便发现了与之有关的男人的事。可当听到他口中说出，自己就是杀害这位英雄的人时，他们却在心中极力争辩，为他解脱，说这不关他的事。

        杀死一个英雄，和杀死一个人，是有极大区别的。

        英雄虽然也是人，但在有些时候，他们更像神，被神化了的人。

        他们的行为举止从此变得与众不同，他们的生活作息成为人们调理身体的标准。他们的每一句话，是真理，每一件事，是奇迹。

        因此，弑神者是被恐惧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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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对那样的一位英雄下杀手。

        对那样被敬畏成神的人，真的有自信去杀他吗？

        "你们不是知道吗？他本来是要将那东西给我的。"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们根本就没告知你！"

        对男人的话，五人更显诧异。那说话的老人，激动地要上前去。

        "这是我意外得知的事情。也正因此，我才动起要杀了他的念头。"

        "什么？"

        "不明白吗？那就不明白吧，话我只能说到这里，要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就动脑筋使劲去想吧！本来我是打算什么都不说就此离开的，可如果不跟你们打个招呼，我就会被一位老朋友踩成肉饼，那么，再见。"

        话音刚落，他就已经抱着少年，双腿用力上跃，欲跳上屋顶。但在他身后的中年人马上反应过来，收起短刃，伸出手臂，抓住男人脚跟，用力往下一摔。男人瞬间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下坠。本来身在半空，无从借力，被人抓住后，便很难逃脱，但他嘴巴在身体摇摆中再次念起那种古怪语言，仿佛时间停顿，他的身体突然暂缓在空中，如陷入泥沼中一般缓缓降落。但时间并非停顿，他便借助这奇妙的环境，调整好平衡，安稳地落下地来。

        他环顾两边，见五人对他都是一副怒气冲冲地样子，淡淡地说到。

        "你们不想让我走吗？"

        "那自是当然！"

        "为什么？"

        "姚方起！"

        "你们不是已经把这个名字收走了吗？"

        "没人敢用你的名字！还给你也罢！但莫要以为我们会顾念些同族情意，对你手下留情！"

        "还是要打吗？"

        "不但要打，还要杀！"

        "我的话竟然成真了。"

        "什么话？"

        "我和我那个朋友说过，我不会聊天的，如果要我直面这个问题，我回答答案是，屠族。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就凭你？"

        "或许我不该这么说，但请你们不要太过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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