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降谷零拒绝了身边人递来的烟，他抬起手腕看时间，那女人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
“大嫂来了。”莫西干头激动地挥舞着双手，还没等降谷零回头，北条薰就迈着长腿几步到了他的面前。
马丁靴搭上渔网袜超短裙，上身是一字肩短袖，衣服下摆收着纤细的腰，头发用一次性卷发棒卷过，大波浪盖住肩头，她亲密地挽住降谷零的手臂，手腕上带着的一堆零碎随着她的动作哗哗作响。
降谷零温柔的帮她抚开脸上的发丝，两个人凑得很近，他压低声音说：“太夸张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夸张。”北条薰上下打量着降谷零，松垮的工装裤，露出半个胸膛的豹纹衬衫，锁骨处青色荆棘的图案还发着一层微光，“纹身贴吧，买哑光的啊，近距离看假得要死。”
他们两个站在路边，长相造型都十分醒目，路过的人纷纷向这对浮夸的不良夫妇投去目光，莫西干头在一边小声称赞：“太时髦了。”
「大哥莫说二哥。」
「被你莫西干头夸时髦并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边还有个七彩头发的，这四人绝了。」
「你们对不良有刻板印象！」
「薰姐今天的眼线飞的不错。」
「降谷零的油头梳的够英俊，在学校里绝对看不到的造型。」
「笑死了，这两人还相互嫌弃对方浮夸，清醒一点！谁又比谁清爽。」
“哥打听那家店时我还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出轨了。”上次见面时还是五彩的头发的小弟，现在已经升级为七彩，他晃着调色盘一样的脑袋和莫西干头分别走在他们两的身边，“结果是大嫂感兴趣。”
夜晚的街道人流拥挤，他们四个的前面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前面的行人自动为他们开出一条路。
七彩头带着他们左拐右拐，到了一处隐蔽的小巷，穿过去竟别有洞天，两排开满了亮着暧昧灯光的club，街上有不少的人，北条薰他们刚进去，四周就投来一些打量的视线，几个黄毛蹲着抽烟，他们顺着北条薰的腿看了又看，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下。
他们来到了一家闪着桃红色招牌的店门口，七彩头说，“就是这里。”
北条薰刚准备进去，就被一个手臂拦了一下，带头的黄毛咬着烟，视线一直在她的胸口打转，“美女挺面生的，要不要跟哥哥们一起玩玩啊。”
北条薰手捏成拳，准备对着他的脸出击时，降谷零将她揽在怀里，手掌虚放在她的腰上，他微笑着，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他漫不经心的扫了一圈黄毛身后的人：“这是我女朋友，你要玩什么，我陪你。”
黄毛在他的微笑里感受到了威胁，他本就是想占个便宜，见对方是个厉害角色，嘴里骂了两句狠话就赶紧跑开了。
“这边很少有女人来，他们把你当成新员工了。”莫西干头安慰着，“他们在道上是最低级的，靠打劫陪酒女过生活，哪里有风俗业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这些店不会保护陪酒女的安全吗？”北条薰观察了一下，几乎每家店门口都蹲着几个黄色头发的男人，他们像鬣狗一样贪婪的等候着落单的女人。
“老板只管赚的多不多，陪酒女的死活他们才不会管，风俗业来来去去很正常，一个小姐离开了，总会有新的来。”莫干头说出残忍的事实，“黄毛打劫的也是陪酒女分到的钱，并没有影响老板的利益，反而出手教训可能会引起报复，黄毛是很没胆，被逼急了也会泼油漆捣乱，影响开店营业。一般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惹麻烦。”
这是北条薰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喧闹、混乱、现实、残忍，她眼前闪过三木荣子安静苍白的脸，她真的曾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吗，北条薰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她有点害怕走进这扇门，去了解麻莉香的人生。
一只手握住她的肩头，降谷零对她低语：“去吧，去找你要的答案。”
门被推开，里面是晃动的灯光，酒精和香水的味道掺杂，似一张黏腻的网罩住每个走进来的人。
卡座里的女人化着浓妆，娇笑着倒酒，旁边男人的手已经不安分的伸向她的腿间，女人见怪不怪的说着俏皮话，趁机又开了一瓶酒。
降谷零一直跟在她的旁边，七彩头将她带到了一个没人的卡座，“大嫂你等一下，我去找人。”
他熟门熟路的到了吧台的后面，不一会就拽着一个女人过来，女人踩着高跟鞋，骂道：“你慢点能死吗，老娘好不容易今天不上工，还得来听你安排。”
七彩头把人推到卡座里，对北条薰介绍：“她是明日菜，这里资历最老的小姐，你要问什么她肯定知道。”
“小姐个屁啦，老娘我早就晋升成经理不做了好么。”明日菜翘起脚，抽出一根女士香烟，她幽幽地吸了一口，对着北条薰吐了一个烟圈，“想问什么？姐姐我时间很宝贵。”
“麻莉香。”
拿烟的手顿了一下，她笑了：“没想到麻莉香也有朋友。”
北条薰没有反驳，明日菜接着说：“她当初在我们店可是出了名的疯女人，疯狂的接客，什么样的人都接，最高纪录是两个月排满无休。”
“她之前是做什么的？”北条薰问道。
“刚来的时候吹嘘过自己差点就去做保育员。”明日菜手指敲着烟身，烟灰落在红色的沙发皮上，“干风俗业的哪有几句真话，她还说自己父母双亡，明明就是被抛弃的孤儿。再说了保育员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干了这一行。”
“明日菜，你今天接女客啊。”一个穿着低胸装的女人凑了过来。
“放屁，麻莉香的朋友来打听她的事情。”
“麻莉香的朋友？！”女人一下来了兴致，挤进卡座，胸前的傲然景色随之晃动，北条薰尴尬挪开视线，她感叹道，“我还以为麻莉香的人生里只有赚钱呢。”
“她很缺钱吗？”从始至终三木荣子身上就围绕着钱这个字，可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她并不是物质欲望强烈的人。
“她欠了这么多高利贷，你以为老板是吃素的？”
“明日菜说她接客很拼命。”
“那是啦，当时我们都抢不过她。”女人自作主张的开了一瓶酒，给北条薰也倒了一杯，“卖身赚来的钱全部用来还高利贷，还完了再借更高的金额，周而复始。”
“她也蛮可怜的，有次吃午饭的钱都是问我借。”明日菜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们两个干这一行虽然没盼头，可钱至少自己花，不像她，拼命榨干自己值钱的东西，只为了供别人。”
“是谁。”北条薰激动地靠近明日菜，她被吓了一跳。
“是牛郎啦。”旁边的女人解释，“妹妹，你是第一天出来玩吧，这种例子屡见不鲜啦，陪酒女拿自己的卖身钱去供养牛郎。”
提到牛郎，女人明显不屑，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牛郎就是趴在女人身上的吸血虫，不把你敲骨吸髓，耗尽你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绝不罢休，谁沾上他们就等于跳下深渊。我记得麻莉香也是因为那个牛郎才入行的吧。”
“没错，老手段了。”
“什么手段？”北条薰茫然的问。
“一女三吃。”女人竖起三根手指头，“先把你的积蓄榨干，再哄骗你去借高利贷，高利贷还不上，他们便假装慈悲的为你提供卖身的渠道，把你一步步推上这条路。其实高利贷的店和卖春店都和他有联系，他每送去一个女人，都能拿到回扣。”
北条薰愣在原地，浑身止不住的发冷。
“听说那个牛郎靠着麻莉香当上了头牌，上次我有撞见他，浑身名牌阔气的很，比我过的都风光，就他那个货色，要是只靠自己混个一百年也够不上。”女人愤愤不平道。
“麻莉香入店后最先跟着我做。”明日香又点燃了一根烟，蓝色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她鲜少的回忆起过去，“她来的那一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背着帆布包，跟别人说话怯生生的，老板问她，你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吗，她也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她没有交好的人对我倒是很恭敬，每次说话都用敬语，还被我骂做作。”
“或许她说的是真的吧。”明日香有些感慨，“如果没有那个男人，她会过着保育员的正常普通的人生。”
「天呐，太惨了。」
「保险金也都花在牛郎身上了吧，明明自己省吃俭用，连一个好包都舍不得买。」
「我不理解，都这样了还不清醒。」
「你不理解是因为你过得很幸福，她从小被父母抛弃，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爱和认可，牛郎就抓住了她的致命弱点，生活里很多pua也是一样的。」
「我尼玛拳头硬了。」
「无法想象，光听着就足够痛苦。」
“那个牛郎的店，在哪里？”北条薰冷静地问，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止不住战栗。
明日香给了她一个地址。
“你可别陷进去。”女人叮嘱道，她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降谷零，坏笑着说，“你男人挺不错的，就别去尝鲜啦，姐姐看你对路子，给你两句忠告：一，不要听男人说什么，要看他为你做了什么，二，不要看他想给你什么，要看他愿意为你放弃什么。”
在北条薰起身离开前，明日香对她说，“帮我转告她，既然跑了就跑得越远越好，老板可是花了不少钱找她，她这辈子最好别回来。”
两个艳丽的女人懒散地坐在一片喧闹里，她们脸上转瞬即逝的认真迅速被麻木吃掉，又回到游戏人间的模样。
降谷零站在出口处等她，他耳边的蓝色宝石耳钉在灯光的折射下闪烁着，映衬着那双颜色相同的眼睛。
北条薰穿过交叠的人群，她的脚下仿佛变成了一条没有尽头的漆黑小路，她随时会踩空。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过着幸福的人生，我就是倒霉我一直遇到坏的人坏的事情能怎么办呢？】
【我以前是一位保育员，孝雄负责那一片的搬运，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
【他很喜欢小孩子，经常会为他们准备糖果。】
【或许她说的是真的吧，如果没有那个男人，她会过着保育员的正常普通的人生。】
三木荣子和麻莉香重叠了，她单薄地坐在审讯室冰冷的灯光下，她红着眼睛看向北条薰，轻声问：“能怎么办呢？”
北条薰给不了答案，她想上前，却一脚踩空。
身体被来往的侍者撞了一下，北条薰向前跌去，跌回靡乱的昏暗里，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她，穿过她的后背，一股浓烈的香水味让她清醒过来。
“你没事吧？”降谷零问。
“谢谢。”北条薰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清新的空气令她紧绷的心情逐渐舒展。
“看来你找到接下来的方向了。”降谷零笑着说。
“必须的。”北条薰骄傲地甩着发尾的波浪，她挥了挥手离开，走了几步后她回头，叫住降谷零，“不是所有不良都浮夸，也可以走内敛路线，你原本的样子更帅，还有香水味道不适合你。”
女人说完后迈着轻巧的步伐离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奔跑了起来，发尾荡漾在夜色里。
降谷零抓起衣领嗅了嗅，莫西干头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情绪不错，立刻说：“哥，组织上来人了，说要在我们帮会进行人员选拔，他们正在头的办公室开会。”
“哦？”降谷零笑了一下，风吹鼓起他的衬衫，他的声音也随着渐凉的夜晚冷了下来，“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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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电话那头的男人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北条薰说，“帮我查个人。”
“男人女人，公事私事。”男人消散了睡意，又有精神胡闹了。
“是公事，”北条薰顿了顿，“也是私事。”
一个女人的私事，一场骗保阴谋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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