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寒毒
楚锋呆呆望着方左明消失不见，又见七八个黑影从林间掠过。
林风消瘦，吹得人心凄凉。
楚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还能活三天。他不知该去何处，更不知身在何处。
天下之大，仅剩立锥之地。
楚锋默默的朝着余不光先前所指的方向走去，走了片刻，一处碎裂坍塌的山体下现出一个三角形洞口。
楚锋掏出火折点了一段枯树枝，进入洞穴。
他忽而心乱如麻、忽而疯癫大笑、忽而忧郁不语。
月光投入洞穴，他倚靠洞壁，怔怔出神。洞外野兽怪吼，他也无动于衷。
又过不知多久，听得洞外传来人语，“老贼人呢？”
“不见了。”
“走！”
嗖嗖风响，接着一片寂静。
大仇未报，却如此死去，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楚锋只觉得脑袋除了仇恨之外，一片空白。
良久，渐渐睡去。
如此月落日升，不知不觉中过了三日。
楚锋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只是漆黑一片。
小腹处，开始隐隐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气，不多时凉气骤冷，形成寒气。
楚锋忽地一下惊地坐起。
“不，我这是要死了吗。”
他的脑中嗡嗡作响，将死的念头撞击着脑袋里的每一根神经。
很快，他只觉得身体逐渐冰冷，口中出气都生出了团团白雾。
楚锋开始觉得脑袋疼得厉害，寒气由灵池向着四周蔓延。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冷的手，摸着冰冷的脸，竟然摩挲掉了一层冰霜。
他努力抱紧自己，但很快冰冷的衣服让他感觉如坠冰窟，又赶紧将全身的衣服脱掉。
“师傅、师兄、师妹……”楚锋口中颤抖的哀嚎着，像是一只将死的野兽。
低沉而悲凉。
……
许久许久，他的脑中猛然想起了一串口诀，“灵生万力，力会五元，元气生发……”
楚锋心中一惊，血液中忽然一阵莫名涌动。
“这是炎火周灵！”
他用尽全力，坐了起来。
挣扎着盘坐好，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口中默念炎火周灵的口诀，然后用自己微乎其微的一点灵力在灵池里随着口诀中所领悟的妙法缓缓运转。
灵力生涩而迟缓，就像锈迹斑斑的齿轮在转动。
寒气几乎冻结了他身体的大半部分，此时的他就像一尊冰雕。
楚锋的心里甚至都产生不了多余的念头，那一串口诀就那么死死地冻结在了脑海中。
又过了不知多久，楚锋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死亡。
这么一瞬间，口不能言、耳不能听、鼻不能闻、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一颗心还在不断的泵血。
厚重的寒气就像围城的士兵，任凭怎么冲杀，也突破不了心脏处那一层防线。
楚锋的意识都已经不复存在，只有寂静中的心跳声。
咚咚咚——
咚咚咚——
……
又过不知多久，有人影闪了进来，那人举着一只火把。
他扫视了一下洞穴，一尊人形冰雕盘坐在洞穴边。
那人咦了一声，举着火把凑近了细看。
忽然，火把的火焰呼呼作响，朝着冰雕的方向扯动，像是有着某种吸力，在渴望着火焰。
“奇怪！”
那人望着冰雕。
楚锋在这一刻，意识逐渐回到了脑海中。
呼！
火把熄灭，一团火焰被吸入了楚锋的灵池位置。
楚锋的灵池猛地一阵抽动，犹如生锈的齿轮，咯吱咯吱作响，慢慢转动，缚体的寒冰咔咔脆裂。
那人看到火把熄灭，隐隐觉得有古怪。
“飞鹰，里面什么情况？”
在洞穴外有人喊道。
“有一座冰雕，好奇怪。”叫飞鹰的男人答道。
又进来一人，举着火把，凑近一看，果然是座冰雕。
“奇怪，咱这原始岛屿，常年炎热，哪来的冰？”
“是呀，我也觉得奇怪，你说会不会是遗迹显灵？”
“怎么可能，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遗迹，遗迹都在中原大陆上。”
“那倒也是。”
呼！
火把再一次熄灭，一团火焰被吸进了楚锋的灵池。
一瞬间，咔咔咔声响个不停，两人一看火把无故熄灭，吓了一跳。
叫飞鹰的男人，赶紧掏出了火折点上火把，两人稍稍退后，借着火光一看。
只见那冰雕龟裂欲要破开，正自害怕。
咔嚓！
冰雕瞬间裂开，里面豁然端坐着一个人。
两人惊的连连后退。
过了几个呼吸，飞鹰壮着胆子走近去看。
只见一个清瘦的少年端坐其中，面色沉静，似如熟睡。
“是个人！”
另外一人颤声道。
“怎么会这样？”
飞鹰奇道。
突然。
楚锋的双眼猛然睁开，那两人被吓得不轻，向后跌倒。
楚锋犹如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楚锋变成了一盏灯，周围一片漆黑，许久之后，黑色褪去，白色弥漫，将黑暗吞没。
又过许久，楚锋看见白色褪去，自己变成的灯，火焰也越来越旺。
突然，周围一切散去，只看见两个惊慌失措的人，跌坐在地。
楚锋只觉得浑身燥热，之前的寒毒一扫而空。
他身无片衣，起身站了起来。
“你……你是人吗？”飞鹰支支吾吾的指着楚锋问道。
楚锋咦了一声，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自己也吃了一惊。
抬眼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我当然是人。”
地上的两人见到对方到底是个人，顿时生了歹念。
飞鹰对着旁边一人低声耳语说道：“这小子这么奇怪，莫不如绑了他，五常老爷们现在正需要人手。这小子年纪轻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那人微微点头。
楚锋耳朵抽动，他二人说话声声入耳，全都听的真切。
楚锋微微一笑，心想这荒郊野岭中倒遇着贼子了。忽地双手成拳，猛击过去。
两人不过是普通武夫，连武者境都没有。
两只拳头，如铁锤一般，直接将两人打飞出去。
两人噗噗撞在洞穴墙壁上，发出两声闷哼，炸出一大片血花，溅满洞壁。
楚锋走近一看，两人竟已死了。
月光投入洞穴口，楚锋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提起其中一人，剥了他的衣服，穿了起来。
楚锋走出洞穴，洞外月光清华，流银如水。
这一刻，恍如隔世，楚锋看了看远处，只有月华倾泄，天地一线，灰黑两色交相辉映。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明显感觉到力量增加，灵池运转如常，伤口全部愈合，似乎一切都好了起来。
他返身进洞，从二人身上找出两把短刃，摸了一些干粮，又用火折点了火把。
突破想起“炎火周灵”是由火力驱使，由灵力融合了火力，方才运转。
之前方左明将其细细讲述，而自己心乱如麻，只听了入耳，却未入脑。
此时想起，若不是这二人举着火把进洞，阴差阳错的吸收了火把上的火力，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他想着自己打死了二人，该给他二人埋了，这里荒山野岭，尸首迟早给野兽吃了。
可又一想，这二人本要害我，我又何苦去做这看不见的烂好人。
“俗话说，无毒不丈夫，若是处处妇人之仁，师门大仇又如何能报！”
楚锋冷哼一声，意志坚定地甩手出了洞穴。
他出得洞穴，想起那两人言谈间说起，此地还在原始岛屿。
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身在原始岛屿，但具体是何地方，并不知晓，于是看了看夜空，辨别了方向，朝着东边走去。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微微泛白。
又行不远，豁然一大片树木横七竖八的倒塌一地，地面更是沟壑纵横，泥土翻起，碎石遍布。
楚锋心里一惊，这里宛如林中巨兽厮杀的战场一般。
走了几步，又见断树残枝里有一个人趴在地上。
楚锋心中警惕起来，但却忍不住好奇，悄悄走上前去。
此时天色逐渐透亮，楚锋一看，那人身前一大滩鲜血，显然是死了。
楚锋松了口气，四周打量了一下，确认无人，便走上前去。
只见那人一身皮甲，蓝色袍子染满了鲜血，将他翻过来，面色死灰，显然死了多时。
在他身旁，两把精钢长剑，花纹古朴，剑身熠熠生辉，显然不是凡品。
楚锋自然不会错过，将其背在身后，又摸了摸尸体，翻出一些碎金，还有一块金质令牌。
仔细一看“双刃司”三个大字。
虽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看令牌入手沉重，又将其揣入怀中。
楚锋又摸索一遍，再无值钱可用之物，只得作罢。
现在看来此处一片狼藉，极有可能是自己的便宜师傅所为，楚锋摇了摇头，朝前走去。
天色大亮，行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可见群山隐没天际，稍近些的是一座大城。
此时野外雾气还未散尽，大城隐隐约约，犹如海市蜃楼。
“史祖城！”
楚锋吐了口浊气。
风波府、五常居、史祖城城卫军这些仇敌都在城中，如果就这么过去，只需被人认出，自己孤身一人，十条命怕也不够死的。
正自犹豫，不知进退之时，忽听得一阵人叫马嘶声，随着马蹄奔跑，轰隆隆声从前方树林边缘由西向东疾驰而去。
楚锋一个激灵，闪身躲到一旁，凑近一看。
只见这一队人马，身着各式铠甲、皮甲不等，俱是五常居的护卫装扮。
当先一人，身形瘦长，身着浅灰皮甲，身背一张大弓，冲散雾气去的远了。
楚锋一见，顿时咬住钢牙，心中怒气陡然升起，牙缝里硬生生蹦出两个字来。
“常——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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