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云峰茶社里，王秋风已经坐在茶台前等着了，服务员推开格子推拉门，请林伟雄进去，还是林伟雄当初跟王秋风摊牌的抱石斋，只是主客颠倒了一下。

        “坐吧。”王秋风支走沏茶的服务员，自己端起沙壶开始布茶，林伟雄默默看着，手里紧紧握着车钥匙，记得当初自己约王秋风见面时，王秋风也是如今自己这般战战兢兢，想想真是可笑。

        王秋风慢慢倒满林伟雄面前的紫砂茶杯，金黄色的茶汤在白色内釉的茶杯里泛出鲜活的光泽，王秋风放下茶壶，抬头看着林伟雄后面的墙壁。

        “你看，他们把上次的画给换了。”王秋风说道。

        林伟雄看着王秋风扬起的脸庞，不觉转过头看向后面的墙壁，墙壁上原先的韩熙载夜宴图已经换成了一幅工笔的白猫图，白猫的背部和头部有散开的黑色花纹，肌理清晰的面部和前爪显示出狰狞的力量感，加上凌冽的眼神，和这只猫嘴里因为惊恐而长大嘴巴的青蛙，整幅画透着掠杀者的凶狠，就像现在的他和王秋风一样，只是当局者是万万看不出这层关系的。

        林伟雄回过头来，看向王秋风，“你找我什么事？”

        王秋风回过神来，端起茶杯送到自己嘴边，嫣红的唇色映在茶汤里。她放下杯子，嘴唇微微扬起，看着林伟雄，“想你了。”

        林伟雄有些吃惊和愠怒，微微收紧的眼眶盯着王秋风的双唇，鼻腔长长出着气，他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已经不是当初自己努力撇清关系的那个人了，可以说周身已经散发出自己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气质，压迫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咱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嘛。”林伟雄坚定地提醒王秋风。

        “是，你是说清楚了，但是不代表我就接受了。”王秋风没有看林伟雄，“你的钱我收下了，但不是用来收买我所有感情的。”

        “你还想怎么样？恩？”林伟雄已经明显表达出自己的愤怒。

        “你干嘛这么激动，我没想怎么样，我今天来，是有好事要告诉你的。”王秋风含情脉脉地看着林伟雄，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施展演技。

        “好事？哼！”林伟雄冷笑。

        看着林伟雄对自己的态度，王秋风收起了笑容，重新扬起妆容精致的脸庞，咬了一下嘴唇，眼睛投射出些许报复的神情，“对！是好事。”王秋风坚定回道。

        “你直说吧，想让我怎么样。”林伟雄端起茶杯，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想让你做我们孩子的爸爸。”王秋风说道。

        刚刚喝了一口茶的林伟雄瞬间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去，他睁大双眼看着眼前表情冷静的王秋风，嘴也跟着慢慢长大，王秋风凝视着林伟雄，有种解脱的神情，等待着林伟雄重新开口说话。

        “你……你说什么？”林伟雄难以置信，反问道。

        王秋风直直地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林伟雄身边，把外面的白色羊绒大衣脱去，露出里面的斑纹绒面修身衣站到林伟雄身边，看着林伟雄仰头盯着自己的惊恐脸庞，低下身去，拿起林伟雄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林伟雄双手瘫软，只能由着王秋风的动作。

        “我已经有了咱们的孩子。”王秋风微笑着俯视林伟雄。

        背后红木雕螭案上，焚着的檀香的味道混合着王秋风身上的香水味，一阵阵冲进林伟雄的鼻腔，搅动着胃里的存物，让他有反胃的冲动，王秋风现在看着自己的表情，就如同自己背后画中的那只猫，紧紧将自己束缚，他收起刚刚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巴，因为他感觉自己就是那只被捕杀的青蛙，这令他更加颓丧心惊。

        “你检查过了？”林伟雄混乱的脑子只剩下这么一个问题能想的起来。

        “前几天去二院看过了，没错。”说着，王秋风走到自己的椅子上，从包里掏出化验单，放到林伟雄面前。

        林伟雄看着被茶台上的水渍逐渐茵透的化验单，只剩下绝望。

        “我不想让你有什么压力，只是这个孩子是你的骨肉，你有权利知道。”王秋风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身体凹致的曲线一展无余。

        林伟雄看着面前妖娆的王秋风，不觉有了一种毁灭的冲动，他想把她按到地上，撕掉她的衣服，像一个正常男人去侵犯一个女人一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是长时间的单身生活？还是一种报复的冲动？他不知道，他不清楚自己的动机，感觉到自己腹部下面逐渐隆起的反应后，他来不及多想，抓起衣服夺门而去。

        王秋风看着落荒而逃的林伟雄，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只是这微笑里还带着些许失望，自己只能用这种方式去获得将来生活的幸福，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堪，不多时，王秋风收拾好自己，拿起提包也离开了。

        临近农历新年，回到四川老家的莫母照例来到镇上后山的山腰上祭拜亡夫，今天是他的忌日。

        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被大火映红的夜空下，全镇的人都在呼喊着救火，丈夫莫千祥从外面跑到自家院子里，大火已经蔓延到自家的屋子，整个北屋已经淹没在火海里，妻子和女儿莫丹还在北屋里，生死不明。莫千祥紧锁着眉头，在院子里迅速找到麻袋，套在自己身上，冲到院子里的水缸旁边，一个猛子跳了进去，浸透自己后冲向火海，北屋里面已经被火焰和浓烟弥漫，他听不见妻子和女儿的声音，只能快速摸索到床边，当他抚摸到已经倒在地上的妻子和女儿后，顾不上犹豫，右手拦腰夹起女儿，左臂搀起妻子，拖着他们往外走，就在他们快要走到门口时，莫千祥听到头顶房梁断裂的声音，大大小小的火星火块掉了下来，当他奋尽全力将妻子和女儿扔到门外，断裂的房梁顷刻压住了他的腹部和双腿，虚弱的妻子看着眼前慢慢被烈火焚蚀的丈夫，想喊也喊不出声，想挪动自己去救他也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眼泪拼命地往下流，默默地悲恸……

        莫母一边烧着纸钱，回忆不由自主地再次涌上心头，眼泪低落到纸钱的灰烬上，蒸发了飞上天去，给天国的丈夫带去思念。

        莫母跪在墓前絮语着，寒冷的天气给整个山腰的荒草上都蒙上了一层冰霜，“你还记得你在医院跟我和女儿道别时说的话吗，你说将来会保佑我们小丹找到个好男人照顾她的，小丹确实找了个好男人，还给咱们生下了两个小外孙女，呵呵。”莫母一边说着，一边擦着眼泪，“你们父女两个在那边，好好的，我在这边，会照顾好两个孩子的，你们别挂心，等什么时候我老了动不了了，我就去找你们，到时候，咱们一家就又团聚了。”莫母看着丈夫旁边女儿的衣冠冢，新培的土已经蒙上一层冰霜，旁边地上的枯草在风里摇曳着，莫母转向女儿的坟冢，默默看着，半天才开口：“小丹，你在那边好好跟你爸作伴，两个孩子伟雄照顾得很好，你不用担心，过了年我就回去看孩子们，你在那边就保佑两个孩子能健健康康的。”说着，莫母点燃了女儿坟冢前的纸钱，火焰将周围的冰霜融化，不知道女儿在那边能否感受到一丝温暖。

        天空越发阴暗，莫母站起来，收拾了东西，在两个坟冢面前站立了一会，便下山回家去了，夜晚，一场大雪纷纷洒洒，将天地掩盖在白色的苍茫之中。

        酒店里，千祥的年终客户答谢晚宴如期举行，谢桂平早早来到会场，林伟雄正在会场里和工作人员迎接到来的客户。

        “林总，您好，终于见面了。”谢桂平面带微笑。

        林伟雄迎了上去，伸手和谢桂平握手，“谢总赏光，今天我可要好好跟您喝一杯啊。”

        “哈哈，您的酒量还是留给其他的客户吧，咱们就不必了吧，今天咱们可是有正事要办，都喝醉了怎么好。”

        林伟雄示意下属去接待其他客户，和谢桂平来到休息室。

        一到休息室，谢桂平便掏出当时王秋风做的合同，递到林伟雄面前，“条件我们同乐没有其他要加的，就按你们说的，签合同吧。”

        林伟雄拿起合同，看过一遍以后抬起头看着谢桂平，“这个？是我们秦浩做的？”

        “您可是贵人多忘事啊，你们王总监刚跟我接洽完，怎么，您就不记得了？”谢桂平说道。

        林伟雄恍然大悟，手里握着合同，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们王小姐做事可是够有手腕，为了这次合作，可是什么招都使出来了，”谢桂平一边说着，一边从身边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我想，这也是您的意思吧？”

        林伟雄看着眼前熟悉的牛皮纸袋，这是当初自己给王秋风的那五万块钱的纸袋，分量看着一点没少，他突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脸上有一种难堪的拘谨。

        “其实，我们一早已经把千祥看做下年合作的备选对象了，你们去年和上海凌华的合作已经让我们看见了你们的资源优势，和这样的伙伴合作，我们彼此才有成长的空间，只不过你们王总监上个月拜访我们同乐，更让我们看到了你们有的不光光是资源上的优势，还有不一般的做事效率，这一点，才是真正打动我的地方，这钱呢，我还回来了，咱们来日方长，没必要为了这点东西，让双方以后合作起来心有芥蒂。”谢桂平说着，又推了推眼前桌子上的合同，示意林伟雄签字。

        林伟雄思忖片刻，拿出签字笔，还是在上面签了字，谢桂平随后也签了字，收起合同，起身说：“好了林总，那咱们下年就正式开始合作了，提前祝咱们合作愉快。”说着，谢桂平伸出右手。

        林伟雄起身跟谢桂平握手，还没缓过神来，谢桂平已经转身说要去外面见见其他熟人，留下林伟雄一人呆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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