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下午三点，林伟雄和王秋风办公室的电话几乎同时响起。几分钟后，林伟雄神色慌张地从办公室跑了出来，办公室的人看着慌张的林伟雄，不明所以。

        王秋风办公室里，接过王大海电话的王秋风声音越压越低，“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母亲梁玉芬哭泣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让王秋风更加烦躁，“让我妈接电话！”

        “你妈她现在接不了。”王大海看着身边拉着自己胳膊，浑身哆嗦的梁玉芬，皱紧了眉头。

        王秋风猛地站起身来，眼睛左右看着，右手扶在腰间，脸上满是愤怒，冲电话吼道：“你们干的好事！”

        “我们没想会成这样啊是她不依不饶，你妈才推了她。”王大海的声音微小而软弱。

        “都这时候了，说这些有什么用！”王秋风放下电话，走到门口，开了一条缝看了看外面，接着又走回来拿起电话，“都谁在房间当时？他们家保姆呢？”王秋风问道。

        “保姆？没见她啊，从进门就没看见，房间里也没有。”王大海说道。

        王秋风似乎察觉出一丝替父母开脱的生机，“好，既然没其他人看到，你就当今天没去过他们家，后面的事你们就不要再管了。”

        王大海还想再说什么，王秋风已经挂了电话。

        “小风怎么说？”梁玉芬攥紧丈夫的胳膊，声音哆嗦着问道。

        “别怕，别怕，没事的。”王大海拍着梁玉芬的手背安慰道，梁玉芬依旧紧紧拽着王大海的胳膊，不肯松手。

        医院里，林伟雄一个人待在走廊的一处角落，表情木然。

        莫母走了，在保姆陈荣花走入家中，看到血泊中的她的那一刻，就已经没了气息，玻璃柜散落的玻璃碎片铺盖在莫母的上半身，怀中仍然死死抱着莫丹的遗像，脸上好像还有一丝微笑，颈间和旁边的地板上，逐渐凝结的暗色血泊，让她的笑带着十足的恐怖。

        时隔三个多月，林伟雄再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难道这就是命运对自己的安排？让自己在迎接新家庭的同时彻底失去过去的家庭？

        林伟雄已经没了力气去思考或去移动身体，身体一点一点瘫软，就要倒下，旁边的墙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依靠，身体不由自主地滑落，脑袋摩擦着墙壁，下巴紧紧地贴在胸前，双眼直直地看着走廊的另一端。

        走廊尽头，林伟雄恍惚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朝自己走来，走廊也跟着左右晃动着。“你怎么坐在地上呢？”对面的女人朝他说着话，“衣服脏了我可不给你洗啊。”

        林伟雄慢慢抬起头，看向前面。

        “妈来看我了，还带着我的照片。”对面女人的声音充满喜悦，站在几米远处，不再动了，“你看，是不是还跟当年一样漂亮？”

        林伟雄张着嘴看着声音的来处，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脸上木然的表情开始恐惧地兴奋，“小丹？”林伟雄哆嗦着喊了一声。

        “你看，我跟她，谁更漂亮？”远处，模糊的身影朝林伟雄问道。

        林伟雄接着又喊了一声，“是你吗小丹？”远处的身影慢慢退后，没有回应他。

        “你都不理我，难道我真的没有她漂亮吗？”远处身影的声音越来越小，林伟雄慢慢挪动着瘫软的身体向前，想离那个身影更近些。

        “小丹，你回来，小丹”林伟雄趴在地上，朝前面无助地喊道，眼泪开始顺着面颊流淌。

        “你比她漂亮丹丹，妈妈的宝贝。”又一个身影出现，对着刚才远去的莫丹的身影说道，是莫母。

        “妈？”林伟雄颤抖着低声说道，无助的眼睛透着惊恐。

        “真的吗？是真的吗？”莫丹的身影依旧模糊，声音重新雀跃起来，两个身影就这样在林伟雄面前驻足，任匍匐在地上的林伟雄如何拼命伸着手，他们就是不回头。

        “是真的，妈妈不骗你，”莫母的身影说道：“你看，妈妈的红围巾好看吗？”

        林伟雄看着莫母模糊的身影，只觉得她的颈间有一抹刺眼的红色。

        “恩，好看！颜色真鲜艳！”莫丹的声音犹如少女，夸赞着母亲的围巾。

        “你摸摸，可舒服呢！”莫母的声音说道。

        林伟雄只觉得莫丹模糊的手伸向莫母颈间的那一抹红色，突然自己心中一阵痉挛，因为，莫丹慢慢将一只沾染着鲜血的手伸向他。

        “伟雄，你看，这颜色是不是很好看，你看啊。”莫丹的身影慢慢向林伟雄逼近，不挺晃动着沾着鲜血的手。

        林伟雄惊恐地睁大眼睛，慢慢后撤自己的身体，后背已经紧贴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你变了，你现在都不愿意跟我亲近了。”莫丹模糊的身影停了下来，满是鲜血的手举在半空，木木地站在那里。

        “小丹，我们回去吧，你爸爸还等着我们呢。”莫母走上前去，安抚着女儿，林伟雄哆嗦着看向莫母的身影，她的脸上，有反射的光芒，那是玻璃碎片的反射。

        林伟雄紧闭着双眼，喉咙使劲压着即将嚎啕而出的哭泣声，发出类似用力搬抬重物的嘶吼声，不一会，林伟雄仿佛听见了莫丹的哭泣声，他不敢睁开眼睛，但是又不忍心。

        “伟雄，我跟小丹要走了，你照顾好两个孩子。”莫丹的身影呼唤着。

        林伟雄慢慢睁开眼睛，泪水将他的眼眶模糊，两个人模糊的身影更加不清晰。

        莫丹继续哭着，声音越来越大，林伟雄抹了一把眼泪，他睁大眼睛，只看见莫丹眼睛里和鼻孔都在流血。

        “莫丹”林伟雄彻底瘫坐在地上，沉浸在眼前的幻觉，虽然没了哭声，但是眼泪还是不停地流着，“莫丹！”林伟雄最后大吼一声，眼前的莫母和莫丹都消失不见，林伟雄用尽全身力气，匍匐在地上，吃力地向前蠕动，整个面孔也因为彻底放开的哭泣扭曲着。

        “妈，小丹！你们回来！是我错了，我错了！”林伟雄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零星过往的病人和家属纷纷侧目躲避。

        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王秋风赶了过来。

        “林总，”王秋风蹲下来抱住林伟雄的肩膀，“快别这样。”

        林伟雄停了身体的动作，趴在地上，脸贴在地面上，身体不住地起伏颤抖，嚎啕着。

        “伟雄，快起来吧，地上凉。”王秋风拉拽着林伟雄的胳膊，想扶他起来。

        “走开！”林伟雄一把甩开王秋风，王秋风一趔趄，双手后撑在地上。

        “你”王秋风有些发蒙，看着红着眼睛瞪向自己的林伟雄，心里发虚。

        “都是因为你！滚！”林伟雄不由分说地冲王秋风吼道。

        王秋风听见这话一愣，好像自己所有的罪孽都被林伟雄揭穿，转而清醒过来，慢慢起身走到林伟雄身边。

        “伟雄，起来吧，快别这样了，孩子还指望你呢。”王秋风不紧不慢地劝解林伟雄，双手搀扶着他。

        林伟雄猛地想起双胞胎女儿，又看了看王秋风的腹部，王秋风察觉到他的眼神，轻声安慰他：“我没事。”

        林伟雄慢慢随着王秋风的搀扶站了起来，双腿还在打着哆嗦，王秋风搀着他的胳膊，同他一起慢慢离开了医院。

        王秋风将林伟雄送回家中安顿好已是傍晚，回到家中，母亲梁玉芬和父亲王大海坐在沙发上，表情沉重。

        “小风，回来了？”父亲王大海先开口。

        “她怎么样了？”梁玉芬松开紧抓着王大海的手，焦急地问。

        王秋风正在换鞋，抬起头看了母亲一眼，没有回答。

        梁玉芬朝王大海看了一眼，又重新抓住他的胳膊，好像做了错事等待父母训斥的孩子一般。

        王秋风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直直盯着前方，没有看向旁边的父母。“死了。”半天，王秋风幽幽说道。

        梁玉芬猛地握紧王大海的胳膊，眉头紧锁，“你说什么，死了？”王大海也被她的力度弄疼发出一声‘嘶’声。

        “死了，在家里就没气了。”王秋风面无表情地说道。

        梁玉芬惊恐地低头左右看着，最后盯着王大海，面孔因为恐惧而逐渐扭曲，慢慢哭出声来。

        “别哭了！”王秋风不耐烦地喊道，看向母亲。

        梁玉芬立刻止住哭声，憋着气梗着脖子，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王大海轻抚着梁玉芬的手安慰着她，转头问向王秋风：“小风，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你妈她都快撑不住了。”

        “能怎么办，就当你们没去过，再不要提这件事了，我来处理，你们不要管了。”王秋风冷静地看着茶几，“过几天就该办婚礼了，亲戚朋友你们抓紧通知吧。”说完，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自己房间。

        梁玉芬看向丈夫，强忍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趴在丈夫肩头，默声哭泣着。

        此后几天，王秋风帮着林伟雄料理着莫母的后事，灵柩送回四川后，也开始了两人婚礼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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