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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心理健康管理中心的工作待遇随着许恩深的到来一下子有了质的提升,与此同时,咨询受访反馈也众口一词,说这个新来的姐姐太不按常规出牌,套路招数比蓝军的诡计还要五迷三道,但她的受欢迎程度还是远超预期。

        程以宁既好奇也担心,隔着单向透视玻璃旁听过几次,其实她全程设置的基础问题都是科学合规也符合流程的,但她或多或少都会夹带点“私货”进去,其他人做咨询费嘴,她做咨询费零嘴儿,几次开场都先问人家吃了没,紧接着就是让人难以招架的投喂攻势,而她就像一个很有耐心的诱捕者,“下饵”的过程里看似无心地就把问题抛了出去。

        心理咨询本就是不是严刑拷问,越在轻松的状态下越容易卸下心防,她把“吃人嘴短”这条铁律拿捏得恰到好处。

        就算这部分人是程以宁先期筛过问题不大的才敢交给她的,但人家的最终心理干预效果就是有效,这就让程以宁短期内无法判断她这算不算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程以宁有些头疼,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说服自己要坚定最初的判断:女生真的有女生的沟通办法和先天优势。

        随着演习倒计时工作的铺排,整个营区逐渐笼入一片焦灼状态中,又在无形中蛰伏着某种张力,蓄积以待发。

        宗朗虽然面上不显,但整个人却像笼罩在一团低气压里,任谁见了都只想绕道走。

        被宗朗送来做心理干预的尉官都在程以宁跟前调侃说:“程大夫,我觉得现在最需要做辅导的是我们队长,不然就怕你们干预的速度还没他给人逼疯的速度快。”

        程以宁当面笑笑,前脚刚把人送走,后脚他就沉了脸,在办公室门口连叹好几声,最后一拍大腿径直出了办公楼,扶着树干看着远处发呆。

        师兄几个面面相觑,你捅我我捅你,最后把许恩深捅咕出去探听情况。

        “程师兄有心事?”

        程以宁看看她,哭笑不得,“他们几个支使你来的?”

        “就……也不是……师兄他们都很担心你,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帮上忙。”

        程以宁一想到宗朗,心下又是一片愁云惨淡,嘴里喃喃,“你说单身的女孩那么多,怎就没个靠谱的……”

        许恩深绕到他跟前,“王八绿豆对眼瞅,师兄这是替谁操的心?”

        程以宁:“你这都哪来的破词?”

        许恩深不以为然,“词不在破,在理儿就行,让我来猜猜,难道是宗少校?”

        程以宁一语不发地睨着她。

        “那就是了。”许恩深了然于胸地点点头,“师兄要是信得过我,不妨跟我说说?别的不说,单身姑娘我总比你认识得多吧?”

        程以宁欲言又止。

        许恩深叹气,“我嘴巴很紧的。”

        “好吧……”程以宁无计可施之下选择了放弃抵抗,捡着重点跟她说了下宗朗的情况以及对他的担心。

        许恩深听完沉吟半晌,眯了眯眼,严肃道:“师兄放心,既然被我知道了,那四舍五入他也算我半个‘病人’,我不敢乱打包票,但我一定尽力。”

        一扭身,她狗狗祟祟地给顾元亨发去一条消息。

        这天的复杂地形救援指导在山地训练场进行,收工时已近黄昏,考虑英练手上石膏未除,担心她再出个什么意外,宗朗亲自送她下山。

        当天是周末,顾元亨原本计划得好好的,等她工作结束他开车来接,俩人吃个浪漫晚餐,气氛融洽的话还可以水到渠成地这样那样。

        下山途中,英练接了个电话,宗朗特意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她讲完电话再走。

        山间弥漫着艳阳晒过的草木香,馥郁得足以填满心肺,间或有微风吹来,也是干燥炽热的。

        英练平和隽柔的声音夹杂其中,像山涧的水,抚心。

        “你不用管了……嗯,我打车回去。”

        宗朗望着远处的山头,微微失神,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也不知对方说了句什么,英练不自觉勾起唇角,声音里也不经意扭出蜜意,“小顾主任,你就甭操心我了,预计几点能下手术?……不要吃外卖,我给你留一口。”

        这就听出来了,打来电话的是家属。

        宗朗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这个女人将她过去七年经历过的枪声、爆炸、鲜血、哭声种种悉数收敛在沉静的外表下,她自己却强不自知,待人接物很真诚,性子又随和得像邻家姐姐,这种自相矛盾的反差为她披挂上神秘又神圣的色彩,使得她出场就自带让人折服的力量。

        但就在她接电话的这一刻,周身加持的光环褪去,距离感也不复存在,眉眼间晕染的俱是温柔,想必对方一定是她十分在意的人。

        爱可平山海,爱可解万难,她强大内核的动力来源于哪里自然也就不难想了。

        等她收起电话,宗朗看似随意地问了句,“英医生是山东人么?”

        “是。”英练的神色里带出几分探究。

        宗朗笑笑,“都说山东女人的口头禅是‘你别管了’。”

        英练也笑了。

        这边半山处有座皇家寺庙,越往下走便越有红尘烟火那味儿了。

        下山路的尽头就是他们营区的大门。

        “英医生,我找人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

        “我男朋友说找了人替他来接……”宗朗以为她是在客气,只见她冲着营区门前的y字路口方向眯了眯眼,似乎不太确定,又往前加紧了几步。

        宗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岔路边上杵着个女的,正专心致志抠手机。倒也不是他故意要多看一眼,实在是,那露出来的两条胳膊,白得晃眼,跟盛夏的阳光比都毫不逊色。

        “秦酒!”英练简直不敢相信,顾元亨找的“替补司机”竟然是她那个一天到晚忙出残影的表妹,一时没忍住喊了她一声。

        宗朗眼神求证。

        英练绽出一抹笑,“是我妹妹。”

        秦酒老老实实地在顾元亨告诉她的地方等着,来之前,顾元亨特意嘱咐她,说山里可能没信号,为防英练联系不到她,叫她别随意更换地方。但谁知道这地儿是军事禁区不让停车,她只能把车停在山下的停车场,然后再重新爬上来。

        西下的太阳毒辣辣,她可怜巴巴地缩在一颗年轻稀疏的银杏树下勉强躲着,但还是被晒得眼冒金星。就在快要脱干的时候,隐约听见英练叫她的名字,秦酒抬手在眼前搭起个凉棚返身张望,说时迟那时快,英练喊破音的一声“小心”,跟身后一迭声女人的尖叫近乎同一时间发出,前方还有一道灰绿色的人影也挥着双臂朝她冲来。

        秦酒下意识就想往一边闪躲,但腿后已经被一股重重的不明物体撞上,毫无防备的她顺着惯性就朝地上硬邦邦地扑去,跪地的一刻,她没忘伸手撑了一把。

        那道身影到底还是迟了半步,在她跟前刹住,俯身罩过她的头顶,将“肇事”童车牢牢抓住,避免了二次伤害。

        “怎么回事?!在这么陡的下坡放置童车多危险!”在头顶炸开的男声沉沉的,透着威严,身居下方的她,占着距离近的优势还听到了其中的气泡音,有点酥。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爸爸去停车,他以为爸爸不要他了,就哭闹非要抱……顾头不顾尾了……”孩子妈妈抱着一个还在她怀里直打挺的小男孩小跑过来,一边安抚小孩,一边致歉,声音里都带出了又惊又委屈又后怕的哭腔。

        这时英练也追到跟前,第一时间扯了秦酒一把,想拽她起来,但没拽动。

        秦酒也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化身四蹄兽跪在人来车往的路上,但这会儿膝盖骨跟摔麻了一样不听使唤,也不知道废没废,手掌心更是一片火辣,反正着地的地方没一处不疼的。她闭了闭眼,把剧痛瞬间逼出来泪忍回去,微微仰头,从摔到鼻梁中间的太阳镜上沿缓缓抬起因疼痛憋得发红的眼,吸着凉气道,“姐,让我缓缓,有点疼……”她这一亮嗓,传到宗朗的耳朵里,就有点像单簧管的音质,干干净净,每一个音符似乎都在管壁里撞击出回音才发出来,带着股金属空心质感的特别。

        英练性子寡淡,但不代表她的人间大爱没有锋芒,否则凭什么在复杂的环境里扎七年,她漠然地盯着任由孩子打挺尥蹶子的母亲,“电话留一下。”

        疼是真心疼,有英练撑腰,秦酒扭头就朝那熊孩子做了个不怎么着调的鬼脸。

        宗朗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微微倾身朝她伸手,低声问,“你还想对我行多久的大礼?”

        秦酒看看在面前摊开的干净掌心,缓慢地把自己的手从地面上拔起来,瞅了眼已被擦烂表皮正不断往外渗血的掌心,蜷缩起来扣放在腿上,然后试着挪下腿上的重心想要自己站起来,但更剧烈的疼让她夸张地皱了皱鼻子。

        她懊恼地把太阳镜从脸上抓下来挂在领口,完完整整地露出一张瓷白的脸,仰起脖子看着他的眼睛,涂着枫叶红色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首长大人,这一跪,就当我谢你英雄救美……”

        摔轻了。

        宗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嘴唇抿成一条线,也不再跟她过多废话,双手一拢就将她双臂收在身侧,抓鸟一样柔着力道往上一送,顺势就轻而易举地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擎起来,立桩一样给她安在地上,然后便收了手。

        秦酒“被迫”站起来,膝盖一受力,吃不住的疼痛袭来,身子载晃两下,抡着胳膊四下找借力点。

        宗朗出手要扶,哪知她吊儿郎当地把自己往旁边树上一靠,习以为常地挑了下眉,要是手没摔破,想必还能自己给自己鼓鼓掌。

        收回“多余”的手,宗朗掏出电话,言简意赅,“急救包送出来,西门外。”收线,目光往她膝盖那儿一扫,耐人寻味地扬了下眉。

        穿着破膝牛仔裤的秦酒:“……”

        英练单手不方便,就指导宗朗在路边给她做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

        姐俩双双半残,空有一辆车,最后到底是宗朗亲自开车给姐俩送去了顾元亨那儿。

        北京的雨季来了,突如其来的降雨使得山地训练场被迫关闭,尽管常规作训没停,但野战训练项目都无法再继续。

        程以宁也不再像往日那样谈笑自若,什么时候看他,什么时候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

        天气预报从没像这会儿这么准过,又是一轮持续强降雨后,程以宁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晚高峰时,市气象局将暴雨橙色预警升级为红色,防汛应急响应级别也由2级提升为1级,随着多处下凹式桥下雨水倒灌、地铁多站口进水、列车发出救援信号、山洪爆发等坏消息频频爆出,老天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应急预案启动,先期紧急集结三百人,派至多区域投入抢险救灾,临近午夜,后续增援部队又两百人整装出发,补充力量随时待命。

        营区先前的静谧被分批集结的紧张取而代之,一整夜,兵马声未歇。

        与外面人喊马嘶迥然不同的是,心健管理中心里静僻得可怕,一个访客都没有,就连三个师兄都被程以宁打发回宿舍强制休息了。

        值守的许恩深翻翻原本排期满满的预约表,“我怎么有点慌……”

        刚从外面回来的程以宁恰好听见,接过她的话茬,“慌就对了,一大批需要做心理复健的已经在路上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灾后、演习,到底是叠到一处去了……”

        当夜,前方陆续传回救援通报:先期救援队伍中的官兵已开始出现失温、外伤、疲劳过度等状况,第三批增援力量开始集结。

        程以宁在办公室忙了个通宵,拂晓时分,他摸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兄弟,请求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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