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忌日
从此慢步重宵九，再见音容梦几更。
——《思父》
…
…
当晚寿宴是顾惜善后，结完餐厅的帐目，顾惜又和管家、顾朝一起处理收到的礼物。
贵重的带回顾家，交给顾寄北亲自处理。
那些普通的礼物则一并由管家送回别的房子，之后再统一处理，毕竟这么多东西也不可能都堆回家里。
管家和司机去安排那些普通礼物，顾惜则带着顾朝和放在车上的贵重礼物一起返回顾家。
娴熟的启动汽车，将车子驶上快车道，顾惜手指轻扣着方向盘。
“入侵电脑和手机这种小事应该难不住你吧？”
顾朝转过脸，“姐，这可是违法的事儿？”
这种事情自然用不着他提醒，不过凡事情都有特殊性。
顾惜回他一个白眼，“非常事用非常手段。”
看她不像开玩笑，顾朝坐上身子。
“谁？”
“黎天明。”
“黎……”顾朝呛了一口口水，“什么意思？”
“御人之术有三种。一，以心相交，以心换心；二，以权压人；三，威逼利诱。”
第一种，黎天明不值的，第二种，她现在没有前世女帝的权势，那么就只有第三种。
找到黎天明那些见不得的光把柄，抓在手里，到时候对方就是她刀上的鱼肉。
“你是想？”
“将他们赶出顾家。”
在顾朝面前，顾惜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顾朝也不完全是小孩子了，也是该学学人生了。
顾朝想了想。
“你是说，黎天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绝对有。”
两世为人，她早把人心看得透透的。
越是像黎天明这种表面上装得道貌岸然，一副老实巴交的实诚劲，骨子里越是装着坏水。
孙莹敢这么坑师雅，黎天明这个管财务的副总能不知道？
很明显，这就是黎天明默许，甚至是黎天明自己安排。
几百万，不过就是冰山一角。
顾老爷子给他那么多股份这位都不满足，他心里的贪婪不用多想顾惜也知道。
顾寄北给他下了最后通谍，这位这几天肯定会觉都不睡在想办法。
他越乱，越会露出马脚。
这也是顾惜最好的机会。
“对付小人，就要用比他更卑鄙的手段。”顾惜将车倒进车位，隔着风挡注视着楼上亮着灯的书房，“看到没，这会儿还没睡呢。”
“咱们现在就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顾朝的脸上也露出几丝兴奋来。
黎家这几口，他早就看他们不顺眼，要是能抓住对方的把柄，将这些混蛋东西赶出顾家，那绝对是人生快事。
姐弟二人轻手轻脚地下楼，来到顾朝的房间。
顾惜关门的时候，顾朝已经坐在电脑前。
大家用得都是一个局域网，对于黎天明这样的普通人来说，防火墙密码对顾朝来说形同虚设。
不到十分钟，他已经将黎天明的电脑同步到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一楼之隔。
黎天明的书房。
男人皱着眉，将桌上的文件表打印出来，看着上面的数字，眉头紧锁。
这些年，明里暗里，他已经援动了不少顾氏的资产，以投资或者其他的名目转到他名下的私人公司。
以投资为由头，然后做一笔假帐，最后就是钱赔了打了水漂。
黎天明为人谨慎，钱都分得很细，一次几百万，最多上千万。
这对于市值几百亿的顾氏集团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
顾寄北身为总负责人，自然不可能盯着这些小事，一般都是放手交给他去做，集团公司每年的利润都是以亿计。
几百上千万的帐目上根本表现不出来，但是……
集少成多。
尤其是最近，黎天明自己投资的公司接了一个大项目，需要资金周转。
看顾寄北一直对他信任，他这次也是咬了牙，将钱分出几批，加起来有几千万。
几千万的窟窿，三天之内周转出来，对于眼下的黎天明来说实在有点难。
看着自家公司上的赤字，黎天明只气得将表格摔在桌子上。
“你说你，动谁的钱不好，干吗非要把师雅的钱补过去？”
心下郁闷，他皱眉像妻子发了火。
“我……”孙莹的语气也是不善，“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么大的数字，你让我从哪弄钱去？”
这也是为什么师雅的那几百万，孙莹也要动的原因。
原本以为只要钱回笼之后，就把本钱还给师雅这事就过去了，结果投资失败真的亏了。
二人互相埋怨几句，孙莹的怒意就转到顾惜身上。
“说一千道一万，全怪顾惜这个小蹄子，最近这几个月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次次和咱们做对，今天要不是她唱这么一出，寄北他怎么也不可能动到咱们头上。”
提到顾寄北，她凑到黎天明身侧。
“你上次不是说……找了人？！”
“你懂什么？”黎天明皱眉白他一眼，“找人不需要花钱，万一再像上回似的怎么办，再说，万一露出什么马脚，那可是要命的。”
尤其是，最近君珩的出现，让黎天明也一直有些担心。
原本以为就是个富贵公子哥，结果呢竟然是什么队长。
连国宝这样的大案子都能破，万一……
黎天明不敢多想。
这么多年，苦心经营，怎么甘心功亏一篑。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孙莹拍拍桌上的资料，“七千多万的亏空啊，就算是把咱们手头的证券全卖了，三天也不可能凑齐啊，要不……我去找老太太商量商量，让她把钱拿给咱们周转周转？”
“她那点钱用什么用？”黎天明不客气地打断她，抽出一只烟来塞到嘴里，“你去睡吧，我再看看这帐目……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
孙莹拉开门走出书房，黎天明站到桌前，从嘴里吐出一团黑灰色的烟雾。
“寄北啊，你这是……往死里逼我啊！”
帐目补不上，到时候一旦查出来，就不是小事。
这么大的数目，就算是顾寄北想帮他，公司那些股东能干吗？
这么多钱，足够他在监狱里蹲上十几年，这还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将烟丢在地板上，用力碾灭，黎天明的声音阴阴地。
“我不好受，你们就谁也别想好过！”
玻璃窗上，隐约映出他的脸。
一对眼睛，泛着杀气。
接下来的两天，黎天明像往常一样进出顾家，脸上依旧带着他平常里的标准微笑，看上去一幅文质彬彬的无害模样。
似乎顾寄北所谓的查帐，根本就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困扰似的。
黎家人这几天也是非常收敛，甚至连老太太也没有再对顾惜指手划脚，以往餐桌上总是针锋相对气氛，也显得温和许多。
若是外人来顾家，一定会以为这是幸福和谐的一家人。
晚餐后，姐弟二人再次一起在书房查看黎天明的电脑，顾朝转过脸。
“是不是，他害怕了到国外筹钱去了？”
今晚，黎天明不在。
按照孙莹的说法是，他出国处理一些工作。
顾朝也在黎天明的手机上，查到他的订票记录，确实是今天一早黎天明订了到东南亚的机票。
明天就是顾寄北说的最后一天，顾朝理所当然地以为黎天明是出国筹钱。
“不对……”
顾惜凭着多年来的经验和直觉，感觉到这平静之下的波澜。
黎天明这两天表现得太淡定了。
他的公司现在可是正在资金周转最困难的时候，他从哪弄来这几千万？
如果弄不来，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出差。
咔嚓！
窗外，响起一个惊雷。
顾怜抬腕看一眼手表：“小叔回来了吗？”
“没有，我听保姆说，他下午有会儿，估计要晚点。”
顾寄北平日里早出晚归习惯了，顾朝也没有太在意。
看看窗外的天气，顾惜取出手机拨通顾寄北的电话。
他的腿最近恢复得不错，但是还没有到能够完全站起来的地步，这么大的雨，顾惜到底是有点担心。
电话很快接通，接电话的是顾寄北的助理。
“小姐，顾总正在开会呢……跨国会议，所以晚了点……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左右。”
“雨天路滑，让司机开慢点。”
“您放心吧。”
顾惜挂断电话，吩咐顾朝将这些资料都打印出来，自己回到房间。
拿过一件睡衣走进浴室，她站到梳前抓起一把顾寄北送给她的牛角梳。
咔嚓……
刚梳到第二下，牛角梳脆响一声，断了两个齿。
目光落在手中的牛角梳上，顾惜的眉重重一跳，这可不是一个可预兆。
她转身走出预室，抓起手机看一眼日历。
阴历：五月十七。
看到这个日期，顾惜的心脏猛地抽紧。
五月十七。
前世，这是顾寄北的忌日。
将破损的牛角梳丢到一边，顾惜顺手抓起一件外套冲出卧室。
伞也没撑就冲进雨里，跳上车子向着顾氏大厦的方向驶去。
……
……
顾氏大厦。
总裁办公室。
顾寄北手指轻扣着桌面，脸上的表情很放松。
这次的跨国会议开得很顺利，国外的几个分公司第一二季度利润都在稳步上升，之前新上马的一个项目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身为总负责人的顾寄北，也是难得地露出笑脸。
“辛苦诸位，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
世界各地几个大区的负责人，看着电脑屏幕上，顾寄北明显的笑脸，都是心头暗暗吃惊。
要知道，这位顾总可是一向不敬言笑。
哪怕是平常，眉头就没舒展过，要是遇到事情那脸更是臭得不了的。
最近开会，他的语气和整个人似乎都放松许多，今天更是难得地笑了笑，这实在是有点反常。
“寄北啊，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欧洲区的负责人是公司的老股东，与顾寄北的父亲算是一代人，算是顾寄北叔叔辈的人。
因此，在他面前也比较敢说话。
“喜事？！”顾寄北又笑了笑，“没有啊？”
“不对啊，顾总，我看您今天笑了好几回！”
“我猜，交女朋友了？”
……
难得这位肯闲聊几句，大家也都是没有退出会议，笑着与他聊起天来。
“真的没有。”
顾寄北抬起右手，抚了抚脸，下意识地看向电脑屏幕上的自己。
显示在屏幕上自己的小头像，依旧是熟悉的脸，可是似乎哪里有点不一样。
没错！
他在笑。
而且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自己在笑，那是完全发自内心的一种轻松和愉悦的感觉。
顾寄北微微失神两秒。
最近，他这么爱笑吗？！
“顾总！”助理走进来，“顾惜小姐的电话。”
“好，我要接电话，今天就到这里，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
将电话会议切断，顾寄北接过手机送到耳边。
“小惜？！”
“小叔，你听我说，我现在在路上，马上过来接您，在我赶到之前，您哪儿也不要去。”
“你来接我？”顾寄北笑起来，“不用，助理和司机都在呢，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做什么？”
“我已经在路上了。”电话里顾惜语气强势，“我不管，你必须在那里等我，要不然……我就生气了。”
为了让自家小叔听话，顾惜少有的撒了一个娇。
只当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聊，顾惜寄点点头。
“好，知道了，我在这里乖乖等你，你别急，慢点开，注意安全。”
“我知道，等我啊，一定要等我！”
原本想多叮嘱她几句，又担心她打电话开车分心，顾寄北利落地将电话挂断。
“那……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这么大的雨，我送您回去再走。”助理道。
“不用，一会儿小惜过来找我，看样子是有急事，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那好吧，我就先回去，明天一早我还是老时间去接你。”
助理也知道，这对叔侄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单独聊，也没有再坚持。
反正送他回去，司机再过来接顾寄北就是，有顾惜在也不用担心。
助理帮他倒好一杯热茶，将文件整理好抱出办公室，关掉电脑离开。
顾寄北浅啜一口热茶，拿过抽屉里的弹力带，开始进行腿部的肌肉练习。
自从顾惜帮他治疗之后，这两条之前失去知觉的腿，如今已经在渐渐地恢复。
他能感觉到，那种失去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地回去。
现在，只要有时间，他都会抽空锻炼，就是想要快点恢复肌肉的弹度和力度。
此时的顾寄北，已经可以进行简单的抬腿、踩之类的动作，只是因为肌肉的力度不够，还不足够支撑起他的身体。
侧耳倾听片刻，没有听到任何人的脚步声。
他将弹力带放到一边，缓缓地抬起两只脚踩到地上，两手抓住办公桌，一点点地用力。
就试一次，反正也没人看到。
大不了，摔一跤。
他暗暗地给自己回着油鼓劲。
手臂因为吃力而绷紧，两条腿因为力量不足直打颤。
但是……
一点点地，他……的身体竟然脱离了轮椅。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已经让他冒出汗来。
心里，却是狂喜。
又咬了咬牙，他两手撑着桌子，终于将身体挺直。
转过脸，看着身后的轮椅，顾寄北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站起来。
他真的站起来了！
一声轻响。
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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