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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婚礼


直到公主开心的走了以后,知元才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还一面学着卓靖持的样子,“你是个好姑娘,可以叫我景麟哥哥……哈哈哈哈哈。”

        卓靖持报复似的说道:“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么高兴,她不喜欢我你说她会喜欢谁?莫非是厨房里调戏宫女的二皇子?还是木头变人的四皇子?不会,是百步穿杨的太子殿下吧。”

        知元冷了脸色,生气道:“不是你答应我,会让太子……”

        卓靖持挑衅道:“会让太子怎么?”

        知元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卓靖持心软道:“你的身份注定你做不了太子妃,要不你换个人喜欢。”

        知元脸色通红,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不想在卓靖持面前哭,可眼泪不听她的话。卓靖持给她的心思说了个通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知元竟然喜欢上了太子。

        卓靖持一脸的落寞,喃喃道:“喜不喜欢一个人自己说了不算。”

        卓靖持喜欢的大概也是不能在一起的人吧,那个心碎的表情不属于卓靖持,就好像从没哭过的孩子突然哭了,知元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起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小院。

        知元低着头不说话,望月在她身后不知怎么安慰,只能让宫女们跟的远些,自己陪着知元。

        望月清楚,这个时间一定会遇到太子亲自带人巡查,她特意引着知元往小路走,不曾想,太子竟立在远处,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知元脸上还有泪痕,顾不得许多先是行了礼。太子拱了拱手算是回礼,知元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幸好周围的侍卫里没有许涉巍。

        知元回头看望月,望月就像没看见一样,站在原地不动。知元真的很想和太子独处,望月竟看不懂眼色,知元只得轻声道:“你先回去。”

        望月提高声音道:“夜黑风高的,我得陪着姑娘。”

        太子抿着嘴好像是在隐忍,他走上前一手揽过知元的肩膀,“不必了,我陪着表妹。”

        他说完揽住知元转身就走,他的身上有很淡的铁锈的味道,是血腥味。他的盔甲很硬,很凉,因为他手臂的力量知元不得不紧紧贴着他的铠甲,冰的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披风却是柔软的,轻柔的罩在知元肩头,在冷硬和轻柔之间,裹挟着晕头转向的知元。

        他要带她去哪?她不知道,她只是茫然的抬头去看他,他的下颌和脖子之间是一段锋利的线条,喉结随着步伐在微微的抖动,知元比他矮很多,看不到他完整的表情,他好像是生气了又好像在隐忍。

        如果可以的话,知元愿意这么一直跟着他走下去,去哪都不重要,去哪都可以。

        望月说的不对,今晚不是月黑风高,今晚的月亮亮极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看得清楚。草场上的树木在暖黄色月光的笼罩下都显得格外的葱郁可爱。草场中间有一颗造型独特的树,它从树干的下半部分开始向左弯曲,弯曲的中间和地面平行,然后再向上生长,仿佛是个天然的椅子。

        太子轻轻的抱起了知元把她放在了树椅上,对于知元来说这个位置并不算矮,她坐上去刚好和站着的太子对视,可双足悬空的不安全感,让她下意识的抓紧了太子的斗篷。

        太子握住了知元紧紧攥着他斗篷的手,“别紧张,我这这里,不会让你掉下去。”

        他的眼神像是能看穿知元,让知元幻化成了一个透明的物体,他滚烫的眼神烧的她脸上发烫,知元试着与太子对视,只一瞬间便低了头。

        太子左手手握住了知元的双手,右手轻轻的抬起她的脸,“为什么不看着我。”

        眼前的夜色美不胜收,可不知为什么知元突然觉得很不应该如此,她挣脱了太子的手,想要跳到地面上来。太子没有阻拦,甚至扶着她的腰帮了她一把。

        知元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躲到了一旁,她想逃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逃走。

        太子讨好似的牵住了她,深情道:“我总是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勇敢的?娇怯的?温柔的?热烈的?聪明的?迷糊的?”他顿了顿,专注的看着知元的眼睛,伸出手拂去了她脸上被风吹乱的碎发。“都不是,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你,但又都是你,让我捉摸不透的你。”

        知元低着头,她发觉自己在微微发抖,她的脸像块烧好的碳一样滚烫,双手却在太子温暖的手里失去了温度,好像所有的血液都在向脸上集中,甚至造成了头脑的缺氧。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可能溺水的人就是那样的感觉。

        太子微笑着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知元听不懂,她好奇的看着太子。太子温和道:“这是鄙戎语。”

        知元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他,“我不明白。”

        太子笑了,他挠了挠头,像个恶作剧的孩子,“这句话用鄙戎语说很美,换成我们大聿的话,也许会让你觉得冒犯。”

        知元大概猜到他说了什么,但她不敢回应,太子的喜欢也许是世界上最好的喜欢,但也有可能让知元全家惹来灭顶之灾。

        “你看那妩媚的月亮,我就像仰慕那月亮一样,热烈的思念着你,即便你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厚,说话时就像是一首悠悠的乐曲。

        知元甚至不敢去看太子的眼睛,此刻她手脚冰冷,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像是被人从后脊抽走了灵魂。太子笑着把知元放回了树干上,自己也坐到了她身旁,他没有去看知元,而且眯起眼睛看着天上那一轮圆滚滚的月亮。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太子取出一个玉制的埙,悠悠吹了起来。知元第一次听到埙声,那是一首忧伤的乐曲,听的人肝肠寸断。

        太子介绍道:“这是我去的第一个要塞时,驻守在那的杜斌将军送我的。夜里我睡不着,他就在军帐外吹埙给我听。他还说我要不是太子,一定能做个好将军。”太子的眼睛里掺杂着凄凉,“杜斌将军是我的恩师,可他却几乎没有与我单独交谈过,也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书信,他不敢。”

        知元非常清楚杜斌为什么不敢,谁敢和太子过从亲密谁就是太子党,太子党只有死路一条,特别是在大聿,将军本来就是高危职业,要是再沾上太子党的名号,只怕祖宗牌位都保不住。知元甚至在太子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他对杜斌将军死亡的猜测,知元不愿也不敢再深想。

        太子大概是聿朝最寂寞的人,比圣人还要寂寞。皇族李氏在前朝是臣子,先是借助族内女子做了太子宠妃一跃成为了太子党羽里炙手可热的人物。□□皇帝的父亲在建州手握重兵,决心谋反时几乎是摧枯拉朽的剿灭了前朝大半江山。圣人作为□□皇帝的儿子,他深知军权的重要性,圣人做皇子时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会忌惮儿子。可他自己坐上皇帝宝座时,才明白皇权的真正意义,至高无上的权利不可能与任何人分享,包括自己的儿子。大概圣人格外偏疼公主也是因为这个道理,女儿不会觊觎他屁股下面的宝座。

        聿朝立国不过30余年,平定四海也才15,6年,因为前朝的记忆,太子和将军成为了最尴尬的两种人。偏偏他既是太子又是将军,难怪没人敢去靠近他,知元油然生出一种心疼他的情绪,她想要保护他。

        知元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哪说起,只能悄悄加重了一些手上的力量,试图给他一些安慰。

        太子回过头,看着知元的手,才想要说话,却被远远跑来的许涉巍打断。

        “将军,有千里加急的军报。”

        知元慌乱的从树干上要跳下来,太子却按住了她,示意她不要紧张。许涉巍一面双手奉上密封的军报,一面给了知元一个警告的眼神,知元慌忙的躲开了哥哥炯炯有神的眼睛。

        太子拿出火折子,借着火光看了看手里的字条,他后背僵了一下,匆忙的烧了字条。许涉巍还在锲而不舍的瞪着知元,太子走回树旁,伸手抱下了知元,对许涉巍命令道:“准备一下,带上三个营还有军医,即刻出京。”

        许涉巍没有去传递军令,而是直直看着知元,太子回头看着她又看看许涉巍,他走到许涉巍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元一个人站在夜风里,不知道站了多久,秋天的风开始冷了。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说道:“我说的话有用吧。”

        知元被吓了一跳,惊恐的回头看,原来是卓靖持。“你在这多久了。”

        卓靖持拄着拐杖,慢慢的走到知元旁边,“没多久。”

        知元兴奋对他笑道:“虽然他一句都没有提到你,但是我感觉你说的话有用。”

        卓靖持也很开心,他慢慢走着送知元回去。直到走到了宫门分别时,他才说道:“太子,也未必是良配,你只能做他的妾室。”

        知元回头对他一笑,“我不在乎。”

        圣人也有许多妃子,可他最爱的还是皇后娘娘,哪个男人能不纳妾呢?就连庄子上的农户收成好时都要再娶一房,他是太子,注定不能做谁的唯一。

        太子去了很久,月亮从圆滚滚变成小月牙,他还没回来,可色梨塔公主却要出嫁了。

        公主喜欢的竟然是宋王。

        阶柳一面理着账本子一面和知元抱怨道:“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一刻也不得消停,宋王竟然要娶妻了。”

        提到宋王知元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的金簪,她故作惊讶道:“宋王?娶谁?”

        阶柳压低声音鄙夷道:“色梨塔,她自己跑到圣人那里求得婚事,真想不通,王爷比她大20多岁呢。”

        也难怪阶柳那一副神情,宋王妃才走了不到一年,色梨塔才16岁,宋王怎么能娶她呢?

        宋王的婚礼选在了十一月初十日,婚事由天保宫全权负责,用不着知元和阶柳操心。借着宫中有喜事,阶柳休假回了家,知元前段时间才回去看过祖母,便留了下来。

        婚事仓促,灼华忙的像只陀螺,宋王第三次娶妻,可到底也要办给鄙戎看,婚事操办的格外盛大。圣人特意命令所有人回宫,让宋王在熙和宫娶亲。

        皇后忙着宴请各路命妇,阶柳回家便给知元休了假,知元除却每天陪着皇子公主上课,其他时间都在宫里随意游荡。每天不是在张婕妤宫里吃她父亲带回来的新奇特产一起做刺绣,就是去刘充媛宫里赏花弄草,偶尔她也去王美人处。王美人为了不殉葬,每天都在研究生男孩大法,久病成良医,知元有时觉得腰骶酸软小腹坠痛不好意思去太医院,都爱去王美人那里坐坐。王美人新学了针灸,非要给知元试一试,知元坚决不从,王美人便给她开了副药。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繁重的事务缠身睡得好神清气爽,还是王美人的药有用,知元果然不再月信疼痛,舒畅了不少。

        身体好兴致也高,宋王婚礼知元不想去观礼,皇后便纵着她随处逛去。知元一溜烟上了玉山,听灼华说准备了许多烟花。烟花是上用之物,不许民间燃放,平日过年宫里偶尔有放的都是人挤人得看,这一次知元早早占据了有利位置,和望月穿着大风毛斗篷,拿着小暖炉,打算伴着烟火饮酒取乐。

        知元穿着一件狐狸毛斗篷,并不觉得冷,望月身上那件羊羔毛的也很厚实,二人一面说笑一面等着放烟火,时间还早,她们就取出小暖炉热些小点心吃。

        知元很想太子,从那天以后他就没了一丝音讯,好像那天晚上只是知元做的一个梦。但她又不好对望月说,不知道为什么望月好像很讨厌他。

        过了很久,知元都有些不耐烦了,才远远看见一群人从熙和宫鱼贯而出,好像要出来看烟火。

        知元已经有些醉意兴奋的起身,看着远处。望月仔细盯着人群,疑惑道:“承恩侯身体不是好多了,怎么他没来?”

        知元大致扫了一眼,果然没他,仔细想想,他在前线作战,大聿鄙戎交好之前也许与鄙戎交过手。今日婚宴来了许多鄙戎望族,卓靖持大概不好去参加。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他那个人,形影不定的,一定跑到哪里去和小宫女调笑去了。”

        望月才想反驳,一道黑影嗖的一下落在面前,吓得知元猛的后退了一步,险些带倒了桌上的酒壶。望月身形轻盈,一伸手接住了酒壶,把知元护到身后。

        从亭子上面飞身下来的卓靖持上下打量望月,赞许道:“姑娘好身手,不知师从哪位大侠?”

        望月的眼神带着闪躲,她最近总是提起卓靖持,也许很喜欢他。知元抿着嘴笑道:“什么大侠,我的月儿最善舞蹈,自然步履轻盈身量纤纤。”

        望月低着头说了句,“姑娘总是编排我。”说完转身就跑,跑的飞快,知元在身后叫也叫不住。

        这时知元才想起来卓靖持,指着亭子上面:“你在上面多久了?”

        卓靖持比这酒壶的上沿,“酒还有这么多的时候,我就在这里。”

        突然卓靖持抄起酒壶,伸手抓住知元的腰,轻声说了句:“别叫。”他微微用力,跳上了三丈高的亭子。知元真的控制不住不尖叫,卓靖持发现苗头用抓着酒壶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急匆匆走了上来,她身后一个宫女也没有。桌上的暖炉来不及收走,她轻轻打开暖炉看了看,里面的碳火还很热。那女子颓然坐在刚才知元坐过的位置上,似乎带着哭腔,喃喃道:“大概你也好了,跑的这么快。”

        知元探出头去看,那女子深情的抚摸着桌上的酒盅,眼泪一颗颗的落下来,在灯笼的映照下仿佛一颗颗金珠一样从她柔美的脸上滚落。知元才看清她的脸,是皇后娘娘从前的女官,陈王世子妃,齐仲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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