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旧事
“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与太子哥哥有了利益冲突！”
“他们希望身上有尉家血脉的太子哥哥能扶持外家，而太子哥哥却认为作为外戚，尉家掌握的权力过大，于国于民都不是好事，他一直主张削减尉家的权力。”
“尉家自然是不愿意的。在我不曾察觉之前，太子哥哥和尉家就你来我往的斗了好几年。”
“自凌越是太子哥哥看重的，也是太子哥哥心中代替尉家、接掌兵权的第一人选……而这也让他成为尉家的眼中刺肉中钉。”
“为了打击太子哥哥，斩他一臂，尉家不顾大局，编造谎报军情、延误战机，试图让自凌越死在燕州城。”
“他们没有成功，驸马最后也不是他们害死的，但他们曾有害人之心却是事实。”
“我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真相！”
“然而，证据确凿，证人证物一应齐全，就连尉家想抵赖都不可能，我除了相信还能怎样？”
“我能冲到他们面前质问他们吗？”
“当然，我可以那样做，但那样做了又能怎样？”
“我相信他们可以说出千万个不得已的理由，说出让我觉得他们也很无奈的话，甚至能说服我……我那外祖父虽是武将出身，却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辩，把我说服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我选择静候结果，看父皇会如何处置他们。”
“最后……母后的一个庶弟被推出来，说那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欺上瞒下做的。”
“尉家当家、我的外祖父自称治家不严，以至于养出了那么一个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逆子，他写了罪己书后，自杀谢罪。”
“尉氏的父亲、我的大舅舅丁忧辞官，交出手上兵权……”
“尉家做到这一步，父皇便没有追究到底，将尉家交出的兵权给了护国公骆怀陵。”
“这是朝堂之上的。”
“朝堂之外，父皇示意骆宋两家联姻，宋太后的胞妹也就是那个时候和骆寒渝的父亲骆怀琛缔结婚约的。”
“宫中，父皇让母后亲自给尉氏端了一碗绝子药，断了她生下皇子、母凭子贵、尉氏再次翻身的念想。”
林雅蕙瞠目结舌，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可真多。但她相信，这样的结果元宁长公主定然不满意。
如果自凌越尚在，她或许会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的处置过了，但问题是自凌越死了。
果然，元宁长公主嗤笑一声：“谋害长公主驸马、延误军机、连外敌大军压境这样的大事都敢做手脚……这种当满门抄斩的大罪，居然就这么就放过了。”
“我无法接受，冲到父皇面前，不顾一切的与父皇争吵起来，最后是先帝闻讯过来拉架，让我冷静，让我理解父皇的难处……”
“可是，又有谁能理解我的痛苦呢？”
“母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不但没半句安慰之词，还将我训斥了一顿。问我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说尉家都已经那样了，我为什么还不依不饶？质问我是不是为了驸马，什么不顾，什么都可以不要。”
“明明是被算计、被毒害的，反而成了坏人！”
“我真的很绝望，那种暗无天日的感觉，那种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要窒息的感觉，那种被绝望淹没的感觉……”
“最后，懦弱、面对一切不公什么都做不了的我选择了逃避。”
“我离开了京城，说是完成与驸马曾经的约定，实际上不过是懦弱的逃避。”
“这一走就是三年，直到父皇病重才回到京城。”
“我回京的第三天，父皇驾崩，先帝登基。”
“那个时候，尉家除了一个承恩公的爵位之外，只有几个与我同辈的在不重要的位置上，几个舅舅丁忧之后再也没有起复，尉家已呈日薄西山之势。”
“三年过去，我心头的怨恨不若之前那般浓烈，但如果有机会，还是想狠狠的踩尉家一脚。于是，我撺掇先帝立为他生了一子，与他感情依旧蜜里调油的宋氏为后，至于尉氏……”
“太子登基为帝，太子妃却没当上皇后的事虽不多见，但也有先例可循。一个娘家失势、无子无宠、不能生育的太子妃，别说只是不立她为后，就算打入冷宫，一了百了，也是顺手就能办到的。”
“唯一要面对的麻烦不过是母后的吵闹而已！”
“但先帝还是我记忆中那个平庸无能、没有魄力的弟弟，没有长进，也没有因为登基为帝就有了天子该有的气势，他居然与我说那样做不厚道，说那样做无疑是逼尉氏去死，让尉家绝了所有的念想。”
“最后，他没有抓住机会，还是立了尉氏为后，而一直挂在嘴边，说会一辈子对她好的宋氏被封为贵妃。”
“对此，我真的是无话可说。”
“在京城呆着，各种宴请应酬不断，母后又算计着，想让我再选驸马，我烦不胜烦，就来了寂照寺，然后一呆就呆到了现在。”
“不在京城，对宫里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太清楚，但大概还是知道出了写什么事情的。”
“我知道先帝当初的仁慈带来的不是知恩图报，而是得寸进尺和变本加厉。”
“他为帝的次年冬，皇长女夭折，母后以死相逼，将宋贵妃所生的三皇子也就是当今抱走，记在了尉氏名下。”
“抱走当今，是母后和尉家最重要的一步棋。”
“尉家犯再多的错也是她们的娘家，她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尉家败落下去却什么都不做。但她们知道，先帝对她们、对尉家成见颇深，想要改变先帝对尉家的印象、态度不易，想让先帝重新重用尉家更是难上加难，甚至是不可能的。”
“知难而上只需要莫大的勇气，知道绝无可能还迎难而上是愚蠢。她们和尉家都不是蠢人，他们很干脆的将目标放在了下一代帝王身上。”
“先帝有三子，长子次子生母都是身份不高的宫女子，生下皇子之前不曾入过先帝的眼，生了皇子之后，依然没有让先帝多看一眼。”
“她们倒是乐意将亲生儿子送到尉氏身边，但母后和尉氏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们的儿子呢？”
“既然要抱，自然得选择出身最好，最得先帝喜爱的那个，也就是当今。”
“这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一目了然的阳谋了，先帝但凡能强硬些，但反真正把宋氏母子放在心上，就不能任由这件事情继续下去。”
“他都不需要出面做什么，只需不理会母后的胡搅蛮缠，宋贵妃就能把空有皇后之名，却无子无宠、娘家也不上力的尉氏给压制下去，将儿子抢回来。”
“可问题是他又犯了心软的老毛病，不但没那么做，还反过去说服宋氏。”
“宋贵妃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
“但事不凑巧！”
“儿子被抢受了刺激，先帝居然还为尉氏说话，直接把宋贵妃气得晕了过去。找来太医一把脉，宋贵妃又有了身孕。”
“只是，她不曾察觉之前被气到了，动了胎气，需要卧床静养……这么一来，当今被抱走更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如果宋贵妃那一胎顺顺利利，或许如今会是另一个局面，但不巧的是那一胎没有保住。”
“不但如此，宋贵妃身体还受了损伤，之后再也没有怀过。”
“她之后也想过各种办法，想把儿子抢回，但却一直没能成功，最主要的原因是先帝说是心疼她，但却不曾真正支持她。”
“宋贵妃没有先帝支持，尉氏却有母后撑腰，宋贵妃想要压制尉氏，把孩子夺回来真的很难。尤其是当今那个时候已经改了玉碟，名分上已经是尉氏之子，是先帝嫡子，再抱回来，对当今而言也不是件好事。”
“为了儿子，宋氏再怎么不忍心，终究还是收手了。”
“但不再争夺儿子，不意味着她就能与尉氏和平共处。”
“夺子之恨，说不共戴天过了些，但也不是轻易就能消弭的。”
“她以前最在意的就是先帝的宠爱，而那之后，她开始争夺后宫大权……这些，先帝倒是给了她支持，她很快就将整个后宫控制在手里，尉氏虽掌凤印却形同虚设。”
“可惜母后一直护着，她也就过得冷清些，并没真正受什么苦造什么罪！”
“这种状况，在先帝驾崩之后又起了变化。”
“当今四岁被抱走，身边侍候的几乎都是母后和尉氏的心腹，这些人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让当今认定尉氏对他好，让他亲近尉氏，对尉氏心生感激……”
“不得不说她们的计谋还是起效了。”
“当今对生母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对她反倒是既恭敬又亲近……登基之后，不但奉尉氏为东宫太后，还加封尉家那些人。”
“加封尉家人，宋太后不在意，但这对尉氏来说却不一样。”
“有母后做靠山的那些年，尉氏过得还算不错，母后薨逝之后，她也知趣的夹着尾巴做人。但尉家起复后，情况又不一样了！”
“她自觉得有了依靠，自认为当今会孝顺她这个养母和嫡母，硬气起来，宋太后还没怎样，她便开始作妖。”
“当今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先帝为他指婚。正妃姜氏，首辅姜大人嫡孙女，侧妃尉氏、许氏。许氏便是你长姐的大姑姐，而尉氏则是东宫太后的亲侄女……先帝如此安排，是在为尉家起复铺路。”
“真不明白他当了那么多的的皇帝，怎么还会这么……”
元宁长公主摇摇头：“大小尉氏合力作妖，宋太后颇吃了点亏，一怒之下，就和大小尉氏正面冲突起来，然后……这两个就在当今面前给她上眼药了。”
“一次两次当今没放心上，但几次之后，当今便也恼了，说了让宋太后伤心的话……这件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也就是因为那件事，你和宋太后才有了见面认识的机会。”
林雅蕙点点头。
“你那些劝解开导的话，宋太后听进去了，回去之后也非常认真的与当今说了很多她以为当今清楚，但实际上当今却并不知晓的往事。”
“就如你说的，亲母子哪有隔夜仇。两人和好，宋太后又与姜皇后联手，将大小尉氏给狠狠的压了下去……”
“大小尉氏才翘了几天尾巴，就被打压，心里还不知道会恨成什么样子。她们却未必知道你在其中的作用，但就冲着宋太后喜爱你这一点，她们就会想办法找你麻烦。”
“她们会使什么样的招数我也不好说，你以后在宫闱之中进进出出的机会肯定很多，知道这些恩恩怨怨至少能多些提放之心。”
元宁长公主笑笑：“当然，你也别因为知道的太多，心生怯意，就战战兢兢的……宋太后能独宠那么多年，是因为与先帝感情深厚，还生了先帝膝下最出色的儿子，但更重要的还是她本身也不是什么简单的。”
“嗯！”林雅蕙点点头，听了素青的提醒之后，微微有些迟疑的看着她：“长公主，您好像对先帝挺……”
“挺有意见？挺看不上？”元宁长公主嗤了一声：“你没听错，我就是不大看得上他。我这个胞弟从小就不出色，在位二十三年，半点丰功伟绩都不曾有！”
林雅蕙恍然，又好奇地问：“那可曾有过什么昏聩之举呢”
“没有！”元宁长公主摇头：“好笑吧！他啊，就算身为帝王，他的一生也只能用平平二字来形容。他谥号怀平，精准到位！”
“可是，再不出色他也是一代帝王啊！”林雅蕙不解：“在位二十三年，不曾有被人传颂的丰功伟绩确实会让人非议，但二十三年，兢兢业业，不曾有昏聩之举，更是难得。”
元宁长公主微微一怔，林雅蕙继续道：“长公主，我知道你们定然有你们的评断，但对普通老百姓而言，最想要的只是安安稳稳的生活，谁给给他们安稳日子，谁就是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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