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时间飞速流逝，六月初的高考已经顺利结束。这也意味着，林荨已经是准高三生了。
自从陆箫走了之后，一中的不少女生都纷纷在论坛发帖，单方面宣布自己失恋了。林荨每每听到郑晓楠跟她讲这些的时候，都是一笑带过的。
她没有多少时间去在乎这些了。
从进入高三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已经要开始高考倒计时了。
林荨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每天近似相同的学习任务。
记公式、刷卷子、整理错题……
日复一日，枯燥又乏味。
甚至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还要拜托郑晓楠帮她打包到教室里，边吃边背英语单词。郑晓楠认识林荨这么久，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般拼命的学习。
这天中午，郑晓楠像往常一样把饭菜打包好，送到理科二班给林荨。诺大的教室里，除了林荨之外，其他同学都已经趴在桌子上开始午休了。
“荨荨，你要不也休息一会儿吧？你老是这样子，身体会熬坏的。”郑晓楠为了不吵到其他人，专门压低了声音，“高三固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啊。”
“谢谢你啊楠楠，每天都麻烦你帮我带饭。”林荨扬唇一笑，又说：“不用担心，我会劳逸结合的。”
郑晓楠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
林荨笑着点点头。
郑晓楠还没等进教室，就被周浩拦在门外了。
“做什么？”郑晓楠挑眉，抬眸看他。
“林荨她咋样啊？我看陆哥出国之后，她跟中了什么蛊一样，发了疯的学习。”周浩压低声音。两个班相隔不远，门还敞开着，他怕林荨听见多想。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郑晓楠就又发愁了，“还能怎么样，咋劝都不听。不过应该也没那么严重，我看她也没黑眼圈，精神状态也不错。”
“那万一她压力太大，心理上……”周浩欲言又止，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嘴，“呸呸呸，我还是不乌鸦嘴了。”
郑晓楠无奈摇了摇头，绕过周浩独自进了教室。
……
进入高三以后，一中就无情的取消了原本的双休假期。暑假也直接对半砍，原本两个月的假期，直接缩减到不到一个月。学生们自然是会抱怨的，但是几乎每个班的班主任都是一样的说辞：“好好学习，熬过这个暑假，下个暑假你们就可以尽情的玩儿了。”
总归都是些说烂了的车轱辘话，就没几个学生能真正听进去的。林荨的性子比较随和，虽然她也很难过失去了一多半的假期，但是她也不会像其他学生一样一天到晚唉天怨地的。对她来说，这样又无法改变学校的决定，简直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
晚饭时间，林荨写完最后一道物理压轴题，盖上笔盖，拿起桌上的书签，用手指摩挲着，看了好久，才重新把书签夹在中间，合上了卷子。
那张书签，还是机缘巧合之下陆箫送给她的那张。她一直保存的很好，原来始终夹在物理笔记本里，现在又夹到了她每天都会做的物理试卷里，似乎是想以此来勉励自己。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把凳子挪到桌子底下，迈着轻盈的步子下楼去操场上散步。
林荨漫无目的地在操场上走着。今天的夕阳很好，金灿灿的，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
上次看到这么美的夕阳，还是在和陆箫跑1500m那一天。
想到这里，林荨不知不觉之间，走到了教学楼西侧的光荣榜旁边。
她双脚不受控制的停下，忍不住抬头看向光荣榜上张贴的照片。
陆箫的照片，在期末考试之后就已经被撤下来。现在占据第一位置的，是林荨。
她真的接替了他的位置。
除了一中的老师和学生，偶尔还会谈及这个曾经在一中的传奇人物。除此之外，校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已经再也寻不到一点属于他的印记了。
他就好像一阵风，匆匆的来，只给他人留下些许记忆，便又匆匆的走了。
“陆箫。”林荨听见自己低声呢喃。
“法国那边，今天会起风么？”
“风能将我的思念带给你么？”
“不管怎么说，我必须得承认——”林荨闭上眼睛，抬头迎上夕阳，唇瓣翕动：“我想你了。”
“我把仰慕告诉了风，让这喧嚣人间里再多一份爱你的痕迹。”
“你，能听得见吗？”
……
周日。
林荨正在房间里写数学题的时候，收到了郑晓楠微信给她发来的消息。
小小小楠：【荨荨，一会儿有空嘛？】
林荨点开对话框，用食指快速敲下一句话：【怎么了？】
郑晓楠先是回复了一个坏笑的表情包。过了不久，又弹过来一条新消息：【周浩说陆箫给他打电话，要他去陆箫家里帮忙收拾几样东西寄过去。】
看见陆箫的名字，林荨抱着手机，输入栏里的话打了又删，不知该作何回复。
还没等她回消息，那边就又弹来一条：【周浩说东西太多，他一个人搬不过来，赵宇和崔航今天都有事儿，所以想让咱俩去帮帮忙。】
林荨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她轻叹口气，回了一条：【好。】
陆箫的家就在林荨家前面不远的地方。穿过一条马路，再向右转两个弯就到了。公寓楼，都是一室一厅的设计。小区环境不错，物业人员也尽职尽责。
三人一齐上了电梯后，郑晓楠才问：“你怎么会有陆箫的家门钥匙啊？”
周浩十分得意的晃了晃脑袋，说：“羡慕吧，陆哥走之前专门给了我一把。”说着，他还冲着郑晓楠抖了抖手里的钥匙。
郑晓楠不屑跟他争这个，“嘁”了一声后就没再说话了。
电梯升到九楼，门开，三人依次走下电梯。
周浩似乎是来过很多次了，他十分熟稔的向右拐，在第三扇门前停了下来，把钥匙插进去，顺时针扭了三圈，推开门带着林荨和郑晓楠进去了。
过了一个多月，屋子里还是很干净，应该是有小时工定期来打扫过。
屋子面积不大，大概只有六十平米的样子，一厨一卫，外加一个卧室和客厅。不过要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话，那倒是绰绰有余了。
“箱子……在哪儿呢？”周浩环顾四周，终于在沙发旁边的角落里看见了陆箫所形容的棕色塑料箱子。
他快步走过去，把箱子拖过来，放在三人中间。
郑晓楠大致看了一眼这箱子里存放的东西，略带疑惑地问：“你确定……陆箫要你找的是这个箱子？”
“对啊，他自己说的，棕色的塑料箱子嘛。”周浩又去四周查看了一番，“没了啊，就只有这一个棕色的箱子啊。”
“这箱子看起来像是放杂物的，而且看起来，应该都是些要丢掉的东西吧。”林荨蹲下身子，伸手翻了翻里面的东西。
“不会吧……”周浩也跟着一同蹲下来，开始翻看箱子里的东西。
“哎？这是啥啊？”周浩从一堆破旧的卷子夹里翻出一沓子信件，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
信封大多都是粉白色的，甚至有些还画着一些花纹装饰，细数下来，大概有十几封的样子。
“噗哈哈哈。”周浩另一只手扶着额头，放声大笑：“想不到陆哥还有这么少女心的一面啊。”
“傻啊你。”郑晓楠实在理解不了周浩这个死直男的脑回路。有时候，她真想剖开看看，好好研究研究。
“这一看就是女生送的情书吧。”
“啊？”周浩摸了摸后脑勺，疑惑极了，“陆哥这样的人，女生送的情书难道不应该早就丢掉了吗？还好好放箱子里留着干啥？”
“有没有一种可能。”一直没说话的林荨突然开口，面无表情道：“这个箱子里放着的，本来就是要丢掉的东西，只是……还没来得及。”
周浩和郑晓楠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好像是有这个可能。
“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吧。”郑晓楠提议道。
“现在？”周浩皱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法国那边天还没亮呢吧。”
郑晓楠咂咂嘴，身体向后仰了仰，用脚后跟承重，双手环胸，说：“那你现在还有其他好办法吗？”
周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了：“那行吧，我打打试试。”周浩把那一沓子信件放回箱子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陆箫拨了电话，顺便点了免提。
在经过漫长的三声“嘟——”之后，电话那边被接通。
“喂？”陆箫声音沙哑喑沉，应该是在睡梦中被这通电话吵醒的。
“陆哥，你……睡了没？”周浩凑近手机话筒，支支吾吾地问。
他这问的是什么蠢问题？
郑晓楠翻了个白眼，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周浩。
电话那头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陆箫的声音：“你说呢？难道你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就为了问我睡了没？”听得出来，他偏淡的语气里夹杂了些许无奈。
“不是不是不是。”周浩怕陆箫挂断电话，连忙否认，然后开始说正经事，“你昨天不是跟我说让我帮你来家里取东西嘛，然后呢，我在你客厅里找到了你描述的那个箱子，但是里面都是些旧的卷子夹和书，还有……一堆信。”
“信？”那边顿了顿，“什么信？”
“粉色的、白色的、蓝色的……哎呀，反正花里胡哨的，什么颜色都有。”周浩说。
“应该没什么用。”陆箫语气平静，“你走的时候顺道帮我丢掉吧。”
“我让你找的箱子，不是你说的那个。我说的那个在我卧室床底下放着，昨天忘记告诉你了。”陆箫又说。
没什么用。
丢掉吧。
这两句话，就像是两根尖锐的利刺，硬生生的嵌入林荨心里，痛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一堆信件里，其中也有她写的一封。
那是她高一元旦那年，一中举办匿名送信活动的时候，她借此机会悄悄给陆箫送了一封情书。
其实也算不上情书。
充其量也就是她在上面写了一些少女怀春的文案罢了。
但是就为了这么几句文案，花了她将近整整一周的时间来撰写。
而且，为了不被他发现，她还费尽心思的伪装了自己的字迹，把在草稿纸上写的小巧的字径直放大了三倍，然后重新在信纸上抄写了一遍才送出去。
现在，她当时费心费力写的情书，跟其他女生的情书一起，像是被人遗忘的垃圾一样，孤零零地躺在杂物箱里。
其实她早该知道的。
像陆箫那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记得她们送的这几封不起眼的信呢？
其实在她看到那一沓子信件的时候，她就不该再对此抱有任何侥幸的心理了。可她就是不死心，非要等陆箫亲口说出来，才肯善罢甘休。到头来，受到伤害最深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她费尽心神送出去的东西，他连看都未曾看过。
或许更悲哀的是，他可能连她原本的字迹都不认得。
所以，她当时又何必那样大费周章的掩盖字迹呢？
如今细想，岂不可笑？
“荨荨？荨荨？”郑晓楠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于是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林荨的思绪渐渐被拉了回来，而电话也已经挂断了。
“想什么呢刚才？”郑晓楠问。
林荨抿唇一笑：“没什么。”
“电话还不如不打，一会儿还得帮他丢东西，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干么？”周浩懊恼地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别磨叽了，你去卧室搬箱子，这堆东西我们俩帮你丢。”郑晓楠催促着。
“行行行，遵命，郑大小姐。”周浩装模作样的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往陆箫的卧室走去。
郑晓楠被他这样子逗笑，“嘁”了一声：“德行。”
等周浩从卧室出来后，郑晓楠从杂物箱里把东西拿出来，抱在怀里，然后对林荨说:“荨荨，剩下的交给你了。”
林荨默默看了一眼箱子里剩下的几封信，心情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也就变得平静下来。她像郑晓楠一样，把它们捧在怀里。
这些对她来说很宝贵的东西，于他而言，可能原本就是一文不值的。
像他这样优秀而又耀眼的人，怎么会懂得暗恋一个人的谨慎和心酸呢？
出了公寓楼，林荨跟着郑晓楠把手里的东西尽数丢进了单元门口的垃圾箱里。
这下，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这众多纷杂的信件里，也藏着一封属于她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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