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
紧紧抓住丈夫的衣襟，爱子失声尖叫。
“慢、慢点——”
“这就被吓到了？刚才气势十足说自己没问题的是谁呢。”
“反正不是我。”等斑终于在树枝上停下来，爱子松口气。她气鼓鼓地揪住斑的脸颊，非常不满地抱怨他不给自己准备的时间，惹来成功捉弄妻子的斑一阵大笑。
“不过后面还是要加快脚步，傍晚前得到才行——没问题吧，爱子？”
“嗯，只要别再像刚才似的上上下下就可以！”
斑笑着摇头，保证自己不会那么做了。爱子放开手，重新勾住斑的脖颈，任由他带着自己从茂密森林中穿行而过。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海边。
靠海而居的小小村落鲜少见到来自其他地区的“平民”——因为是旅行，所以爱子和斑都没有穿标志性的族服而换上普通人家也会穿着的小袖和服，表面上看与那些一起旅行的夫妇没有太大差别。
……虽然这两个人的容貌也算不上普通就是了。
相比较于称得上俊美的斑，与他并肩而行的爱子让不少归来的单身渔民红了脸。他们热情地将手里新鲜打捞来的各种水产借着欢迎的名号送给爱子，等回家又悄悄向留守村子的老人们打听她的身份。
“非常感谢您的款待。”与村长交流完的爱子笑着道谢，随后询问最近几日有没有出海去汤之国的船只，“我和丈夫听说汤之国的温泉很有名，就想去试试看。”
“这两天大海上很可能会有暴风雨。您二位如果想前往汤之国，最好多等几天。”再三推拒也没能成功拒绝爱子与斑报酬的村长摸摸自己的胡子，十分感激地收下足够全村人不出海省吃俭用一周的丰富酬劳。他思考了一会儿，又问：“村里现在有间空置了小半个月的房子，不嫌弃的话我喊人帮忙收拾出来，您二位在那里将就一下可以吗？”
爱子眼前一亮，扭头期待地看向斑。
本来就是冲着村里那栋空屋子才给了重酬的斑好笑地看眼爱子。他朝村长颔首，另外还拜托他帮忙问问有没有多余的渔船。
等房子收拾出来后，爱子看着热情的村民们留下来的海产有些不知所措。
“海鱼能养殖吗？”她蹲在装满鱼的箱子旁捧着脸发愁，“不然我们把吃不掉的部分还回去或者放生……？”
斑冷哼，心道刚才那群人都把藏着的想法写脸上了，“你舍得？”
“当然舍得。”爱子一怔，随后扑哧笑起来，“吃醋啦？”
斑别开脸没说话。
见丈夫似乎害羞了，爱子忍着笑凑到他身旁。她勾住斑的腰带，在他疑惑地看向自己时踮起脚吻了下他的唇角，轻声说：“那这些鱼都交给斑了。”
“……哼。”尽管嘴上仍有不满，但斑那双黑瞳已经弯成了月牙的弧度。
他架起火炉，熟练地挑出刺较少的海鱼，然后把其他的全部装回箱子里送还给村长。才从儿子口中得知村里小年轻干了些什么事的村长满头冷汗，边赔礼道歉边表示自己家正好有条多余的渔船，只要斑不嫌弃它有点小，随时都可以来借用。
村长的儿子欲言又止，但怎么都没能找到插话的时机。等斑离开后，他不解地询问父亲为什么要说家里渔船有多余的。
年迈的村长叹息一声，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无边无际的深蓝大海。
“那位大人可是忍者啊。”
村长的儿子更加惊讶了，连忙追问父亲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头发胡须全部半白的老人摇摇头没多解释，记忆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很多年前被一位白发女性忍者救下的事。
同样的白发、同样的红瞳、相似的面容。
……还有无疾而终的单恋。
“让村里那群毛头小子别太一头热了。人家夫妻俩感情好得很，别做妄图插一脚的混蛋听到没。”
皮肤黝黑的青年人摸摸鼻子，不明白自己父亲的无名火从何而来，只能颔首称是。
夕阳彻底没入海底，漆黑的夜悄然而至。蔚蓝大海被墨色晕染，徒留朵朵灰白浪花孜孜不倦地拍打岸边礁石。
爱子坐在窗边出神地望着没有边界的大海，耳边满是令人心神宁静的海浪声。她沉醉地趴到窗台上闭眼倾听，直到身上传来熟悉暖意时才蓦然惊醒，抬头与正给自己批羽织的丈夫对视。
“很喜欢海吗？”
“嗯。”爱子又将目光投向海面，低声回答，“而且……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斑盘腿坐到爱子身旁。
顺势靠到丈夫肩头，爱子眸光微动。
“我也不清楚。”她轻声说，“有种……被理解的感觉。”
斑愣了下。
他听见爱子继续用模糊不清的语调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被关在不见天日小小房间里的女孩起初还为自己不用再受族里同龄人嘲笑而松口气，随后没过多久就开始怀念起沐浴着日光时的感觉。
“当蜡烛熄灭的时候，真的好黑啊。”
“没有一点点光、温度渐渐下降——脑子里只剩下‘好冷’、‘扉间为什么不来看我’、‘哥哥回家了吗’……”
“不过没放弃生存欲望真是太好了。”说到这里爱子突然蹭蹭斑的脖颈，像只撒娇的小动物，“能嫁给斑对我来说真的是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呢。”
揽住妻子肩头，斑复杂地看着她。
他说不出指责柱间的话——按照爱子的说法，提出让她名义上因为家人离去深受打击而重症不治、随着去世的弟弟、母亲一同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正是深爱着她的母亲。
她的父亲千手佛间、她的兄长千手柱间，还有她的一母同胞的哥哥千手扉间都曾经在只剩一口气的母亲面前起誓——
“‘我会倾尽自己所有保护爱子。’”
“‘如果神明写下的命运是死亡，那就找出改写命运的办法。’”
“……很胡来吧？”爱子垂眸，“我啊，其实已经很受神明偏爱了。”
“祂纵容我一次又一次地偷走不属于自己的时间，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可神明的爱是有极限的，斑。”
爱子叹息着抬手捂住斑酝酿风暴的黑瞳。
“等那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再来看一次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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