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面
谢殊白在玄清门乃至修真界，都是个特殊的存在。
比起他的天生剑体，卓绝天赋。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那清高绝尘，古怪到丝毫不近人情的个性。传言他极少下山，访客任务不问因由一概回绝，一身修为却守着一座偌大的空山，大有步他师父元溟真人的后尘的意思。
在修真界，这样的人本该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人遗忘。但谢殊白却是个特例。好事被搅和，桑明山望着谢殊白的眼神逐渐变得阴冷，但阴冷之余，还伴随着一些隐秘的……恐惧。
桑明山不是不忌惮谢殊白。但以桑明山对这个人的了解，他觉得这个人肯定不会为了区区两名弟子而兴师动众。甚至……从谢殊白的立场来看，他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他们的行动，反倒乐见其成。
退一万步说，就算谢殊白想要回护这两名弟子。他也不至于在此时，在这个时候，选择直接和他动手——
当看见那把威震八方的颐伤剑时，桑明山很想骂一句娘。质问一句谢殊白你在你的山头宅的好好的，现在他妈又出来发什么疯。
一个筑基期弟子而已，至于吗？
这个境界的修士死斗，是想赶在那之前就震一震修真界吗？
见势头不好，桑明山心中一转。收了杀气，同时拿出和气一点的态度。对谢殊白说道：“你师妹杀我承明殿影人，栽赃我承明殿弟子。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过是代道友对其略施惩戒罢了。”
“代我？略施惩戒？”谢殊白偏了偏头，轻声重复道，好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一样。
“我没有——”
秦凝不由得叫道。她想要向大师兄澄清，但是又不敢在这时候说出那些事情——这时候据理力争，反而容易激化事态。最好的办法是乖乖认错，如果对面权衡利弊，就此作罢，二者言语一番，这事也就能平稳渡过了。
“我是不记得，我有对我师妹有施加过什么惩戒。“说这话的时候，谢殊白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秦凝。感受到大师兄意味深长的目光，少女浑身一僵，然后安静地低着头装死。
完了。
秦凝痛苦地想到。
这话，和那个眼神，都绝对是生气了的意思。早知道就不纠结什么反派正派羞不羞耻的，明明有大师兄在还跑去求助人家宗门的丹修，还摊上事了。这是个人都会生气吧。
不过她现在是伤员，大师兄应该会宽容一点吧。
秦凝用余光望着大师兄。那清逸的背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的视线。秦凝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装傻充愣。
谢殊白抬眸，继续说道：
“况且……”
“杀了人又如何，诬陷你承明殿又如何？”
无视桑明山的反应，男人平静地说道，衣袂翩飞：“我师妹若真的这么做了，我还要夸夸她。懂得分辨是非，认清了哪里是泥潭脏水，动手清理，即便弄脏了双手也无伤大雅，又谈何罪过？”
未曾想到大师兄会这般说话，秦凝难以置信睁大了眼睛。只听谢殊白又道：
“只可惜，我师妹并不是这样的性子。我时常教导她人性丑恶，莫要瞻前顾后，应当更任性妄为一些，只可惜一直没有什么结果。前辈这番替我教养师妹，让她见识一番这世间的凶险，我倒得谢你一声。”
桑明山脸色一变。
谢殊白一口一个前辈，但却丝毫听不出尊敬的意思。连秦凝都觉得，他口中的“前辈”听上去和“傻逼”几乎可以划等号。
“然而一码归一码。我身为元溟真人首徒，你既伤了我门人，我也就不可能善罢甘休。想来你我也有多年未见了，也不知过了这许多年，桑前辈是否有了能硬气一些的能力。”
谢殊白瘫着那张清俊绝伦的面容，很是冷静地说道。没有任何说笑的成分在里面。
这个人言出必行，而且行事不能用常理推断。
曾几何时，他也是用着这样平淡的敬语，朝包括桑明山在内的，十多个宗门的大能修士发起了挑战，无一败绩。名震修真界，但即便如此轰动，旁人也都不能理解他为何要这么做。
桑明山多少知道一点内情，但也无法追溯根源。
这事闹的太大。正当众人等着玄清门掌门出面时，谢殊白却自己回到了玄清门中，把门一关，从此多年都不再有丝毫动静。
玄清门掌门本人也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直接表态道：
“殊白是元溟的弟子，元溟都不管他，我又如何好约束他。这事我不会管，也管不了，殊白有他自己的考量。”
这次宗门大比，还是在谢殊白有消息后第一次代表玄清门出面。当年的事让他结怨甚多，因此谢殊白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露脸。
桑明山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了一点儿自信：
“谢殊白，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知你后来修行遇碍，体生血疾，病痛缠身，修为已大不如从前。而这些年我则一直在精进，当年是我大意了，如今再比，我未必就会输给你。”
确实……大师兄他如今……
这就是秦凝不希望谢殊白动手的最大原因。但是她忘了……她这个大师兄，可是最为护短，最不会妥协的性子啊。
“原来如此。”
听闻这话，谢殊白非但没有迟疑，直接剑指桑明山，一字一句，极尽轻蔑：“我无意于世事，这剑许久不曾出鞘，在旁人看来，怕是与锈钝无异。想来这就是你，敢这样毫不顾忌，伤我门人的原因吧。”
“那么，这剑我是非出不可了。不若这般，师弟师妹们恐怕会觉得我这个大师兄这般无能，出门在外，连替他们撑腰的能力都没有了。”
谢殊白极浅地一笑。周身汇聚的剑气终于彻底爆开，颐伤稍转，剑锋横扫整个灵植谷，杀气纵横，天空汇聚起沉沉乌云。
只一瞬，大能之间的相斗就已经展开。剑气相交，剑意相折，如疾雨暴风呼啸席卷天地，威圧沉沉地压在四周。天生异像，电闪雷鸣。谢殊白挥动着手中长剑，动作看似随心，却锋芒毕露，身影犹如鬼魅，剑法变化莫测，瞬息万变。这样的场景，恐怕任何一个剑修看到了，都会失声叫好，如痴如醉吧。
除开心中的担忧，秦凝也觉得大师兄牛逼！贼猛，贼快，666。
别的呢？别的没有了。
秦凝一个弓修，剑技这玩意不在她的必修课范围内。看多了眼睛甚至还有点痛。
她将淮影戳在地里当拐杖使，大师兄不知何时已经在她周围布下了保护，但不小心的话还是有被风吹跑的可能。事已至此，只能尽量不让大师兄再分心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淮影弓似乎变得……比原来有质感了一些？
不是错觉，而是内在的力量真的被充盈了。
秦凝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任务完成进度：百分之百，宿体即将解锁下一形态。请选择——1，普通枪弹。2普通□□。本次选择相对重要，请认真阅读进化分支树。”
周围的时间仿佛静止，秦凝的意识被外力拉进了识海当中。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两棵银白色的大树，无花无叶。闪耀着柔和的光华，叶冠间有交叠的的部分。在细枝的缝隙中，悬挂着七枚月亮，形态从满月到闭月不等。而在两棵大树的根部，静静地悬浮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子弹，一样是箭支。
至于其他枝干上的东西，那就千奇百怪了。现代化的追踪仪，摄像头，通讯装置，各类□□。很玄幻很修真的纳戒，炼丹炉，功法……总体来说，一棵树上的东西偏向现代的世界，一棵树上的东西更偏向这个这个世界，但枝枝相通，最后都能连接。
“宿主可以按顺序解锁树枝内的道具，但要注意，子弹和箭支，宿主只能选择一个起点。”
与此同时，秦凝的右手手臂发出淡绿色的光芒。她能感觉到，此时此刻，淮影正寄宿在她的手臂中。与她融为一体，这似乎就是所谓的“下一形态”。
“………能先别选么？解锁的条件说一下啊，我干什么了我。”秦凝不由得吐槽道，但果不其然，系统又选择了装死。
秦凝能明确地感受到这只系统存在自己的人格，但不知为何，它似乎在极力避免同秦凝间的交流。
秦凝叹了口气，走向了右边的那棵树。
似乎只有寄宿着淮影的那只手臂能够触摸到白树。秦凝摸着其中一根树枝，一颗月白色的丹药在树枝的内部静静悬浮，秦凝试着在上面点了一下。面板和介绍在她的面前很有科幻感地展开。
“丹药——地阶级清灵丹。状态：尚未解锁。”
“我选这棵树。”秦凝斩钉截铁地说道：“解锁完箭支下一个就是它了吧。”说着，也没有等系统回答，她便弯下身将树木根部的箭支捞了出来。清灵丹的面板上依旧是未解锁，也不知要拿到它需要达成什么条件。
原本是实体的箭支化为光点，进入到秦凝的右臂中。与此同时，未被选择的那棵树散去了光华，化为普通的朽木，无声地伫立在月夜中。
唯独和被选中的那棵树相连的那部分，还幽然地散发着白光。那其中的道具，恐怕要等到最后才能解锁了。
“选择完毕——请宿主回归现实世界——加油从剧情中活下去吧——”
“………”这不是还有挺人性化的一面吗？
秦凝想着。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系统最后的声音，透露着一股如释重负，又感慨万千的感觉。
什么情况？她被坑了吗？
………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实力不是大不如从前了吗？为何还是这样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那一刻，桑明山回忆起了被谢殊白支配的恐惧。他乘着间隙，问出了困扰了他许久的疑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
憎恶这些自诩正义的正派修士吗？
憎恶到……恨不得让他们消失殆尽吗？
而谢殊白却无动于衷，下手越发凌厉狠辣。最终，桑明山支持不住，吐出一口血来，连连后退。但谢殊白却没有任何点到即止的意思，他缓步紧逼，手中颐伤剑因感受到血气而嗡嗡震鸣，震鸣声完全盖过了两人对话的声音。谢殊白这才开口，冷冷地道：
“桑前辈，其他人怎样我并不关心。你要做什么，我也没有干涉的理由。”
“但是，别动玄清门人，尤其是………那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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