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孤雁划过天遍的一抹白色，清晨的光又洒向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唤醒这片土地上似醒未醒的人们。

        顾亘其收起脸上一夜未眠的疲色，水流冲洗去脸上的沧桑和难过，他唤来这么些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宋塍，交代他去查苏星野这些年在岱山的过去，宋塍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昨天临时关押起来的段寒阆还有那几个女孩的事情还要处理，所以他也没耽搁，直接就带着人去了岱山市政府，这么些年来，这里确实该整治整治了。

        从昨天顾亘其带人将段寒阆押到监狱去的时候，政府里那群家伙就已经开始提心吊胆了，后来打听清楚顾亘其的身份，更是聚在一起争论了一个通宵，可是无论他们想不想得出对策，顾亘其人都已经到了门口。

        里面那群人看着一排排列队整齐手握枪支的士兵，吓得纷纷站了起来，有的甚至开始手脚发抖。

        不过顾亘其才不管他们心里有多害怕，径直穿过开路的一众士兵，坐到了长桌尽头，伸手将手套拽下来拍在了桌子上，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就在气氛紧张的令所有人都喘不过来气的时候，顾亘其突然笑了一下，抬眼看着他们，“各位，愣着干嘛，坐啊。”

        他虽然话是这么说，脸色看起来也不阴郁，可在场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坐。

        直到顾亘其的脸色慢慢沉下去，低下头沉声道，“我说，坐。”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那些人才七手八脚的颤抖着拽凳子，恨不得下一秒就端正坐好。

        等到所有人都坐好后，顾亘其才又开口，“各位，都知道我是谁了吧。”

        无人敢应，顾亘其便也不说话，终于下面有个人忍不住用手帕擦了擦脸上流的冷汗，颤颤巍巍的回他，“知、知道。”

        近二十年，顾亘其身上的积威自是深重，他只要一冷脸，除了顾江流，几乎没人不怕的，所以即使现在下面坐的每个人都比他年纪大、资历老，但在他面前愣是连话也说不明白。

        顾亘其耐心磨没了，也懒得跟他们废话，“昨天关押起来那人，立刻给我贴告示，还有那些女孩子家里，立马派人去慰问，”他又看了看这些满脸仁义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跟那段寒阆勾结起来的，要说这事跟他们没关系，狗都不信，“至于你们，要是有人舍不得自己这个位置，”

        下面的人都纷纷抬头看他，以为这事还会有转圜之地，谁知顾亘其又笑了，身子前倾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我就亲自送你们回家养老。”

        瞬间，那些人心底一凉，都开始欲言又止的想说点什么，就算这人是顾家的掌权人又如何，要让他们丢了吃饭的事，那自然也是要反抗反抗的。

        果不其然，没过一分钟，下面就有人开口了，

        “您好歹给我们留条退路不是，毕竟这事也不是我们干的啊，至于这么赶尽杀绝？”

        那些人说着说着，也纷纷有了底气，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完全没了之前吓得发抖的样子，甚至有人开始拍桌子，顾亘其也不拦着，就看着他们在那里群情激愤，像是觉得法不责众似的。

        最后实在是吵得顾亘其脑子疼，他便抬手敲了两下桌面，那些正情绪激昂的家伙没听见，门外把手的士兵却听得清清楚楚，一下子涌了进来，子弹上膛，枪口瞬间就对准了下面的一众。

        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分外清晰，他们好像都是刚刚才想起，这人不是那些只会口头恐吓人的政客，而是握着军队实权的将军，那些刚刚说的最起劲的腿都软了，撑着桌子不让自己滑倒地上去。

        顾亘其也不急，慢慢悠悠的抬手，让士兵把枪收起来，让下面的人都松了口气，然后开口，“吵够了吧，我是来通知你们的，不是来和你们打商量的，办完事情，今天之内收拾东西滚蛋，不要让我再说下一遍。”

        说完就拎起自己的东西出了门，留下屋内的人面面相觑，有时候实力的碾压就是这样，他们连反抗都不能做，不然迎接自己的会比地狱更恐怖。

        所以顾亘其交代的事情，在当天就被处理的妥妥当当，政府的管理层一下就空了出来，他也不急，接下来他就要给北方政府写信了，这些人可不是他顾亘其赶走的，都是畏罪出走的呢，补齐这个空子，自然还得京城那帮老家伙来。

        等如今北方政府大总统陈悠鸣接到信的时候，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他就知道顾亘其这次带兵去岱山不会有好事发生，可他也没想到这小子一下子就把政府内部给掏空了，如今让他从哪调这么多人去补空缺。

        所以最后还是如了顾亘其的意，陈悠鸣信中满是诚意的拜托他先从自己手下调人上任，等中央有能力之后，再派人去替换，顾亘其笑了笑，立马提笔回信，信中皆是勉强和不乐意，又看的陈悠鸣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目的既然达到了，就要立刻实行起来，岱山政府来了一次大换血，留下的基本都是顾亘其的亲信，重新整治一番后，他陈悠鸣来日就算想收回政权，也要思量思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处理这些现在对顾亘其来说都是信手拈来了，可是现在最棘手的是苏星野的事情，他也不知道顾江流用了什么办法，苏星野这几天一直住在谢昀府上，只是不常出门，大家也没机会见到。

        顾江流看着坐在床上一脸不爽的苏星野，心里也是叹了一百零八口气，他天天死缠烂打的将人留在这也不是个办法，可是苏星野今天死活都要走，哪怕他再劝说也没用。

        “苏星野，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再过两天回去不行吗？”顾江流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满脸都是祈求。

        可是这几天苏星野已经对他这个表情免疫了，仍旧黑着脸，“我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

        顾江流劝说无用只能耍无赖，“那你也不能走，你是要跟着我回京城的。”

        苏星野听见他说这个就来气，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许多，“不去。”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别扭什么，既然你父母把你拜托给我哥了，为什么不跟我们走？”顾江流眉头皱的死紧，这几天他只要一提苏诩宸夫妻二人，苏星野反应就大得不得了，仿佛那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说了，我没有什么父母，”苏星野瞪着顾江流，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一直在自己面前提，他不想听，不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的一切，都与现在的苏星野无关。

        顾江流看得出他满眼的抗拒，所以这才是他最不能理解的事情，他慢慢松开眉头，满脸无奈的问他，“苏星野，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啊？”

        苏星野愣了一下，而后撇过脸去，“你知道又怎样，你也不会想知道。”他的语气中满是顾江流读不懂的情绪，他搞不懂，这个明明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少年，就算终日乞讨为生，也不至于这么逆反这个世界。

        “我想知道。”顾江流眼中也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顾江流，我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去死。”苏星野看着顾江流眼中的坚定转化为震惊和不解，慢慢的补上了最后一句，“死人，是救不活的。”

        与此同时，房间里顾亘其也在听完宋塍的话之后陷入了沉思。

        “将军，苏星野一直在城墙脚下乞讨不错，可是他其实在城内有一套房产，而且面积不小。”

        这件事情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荒唐至极，有那么大一座房子的人为什么还要去乞讨，甚至不管春秋冬夏的睡在城墙根下，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还有呢？就查出来这么一点儿？”顾亘其看着宋塍有点不可思议，他一直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人，一路都是自己亲自提拔上来的，这么几天了，就给自己查出来这么个结果。

        “与他有联系的人实在太少，属下无能。”宋塍这几天一直奔走在岱山上上下下，但苏星野却像是一个没有社交的人，让他无从下手，那套房产要不是在政府那里有登记，他怕是也查不出来。

        顾亘其皱了皱眉，他也知道过去这么多年了，宋塍都能这样说，那事情定然是不好查的，可是不查清楚，他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所以还是继续交代他，“再查查吧，把能利用的都利用上，人手不够我再给你派。”

        宋塍比顾亘其小很多，并不知道当年那些事情，所以对这个苏星野也是充满了好奇，如今顾亘其一再交代，那他自然是要全力以赴才好，于是答了声“是。”就告退出去了，立马又着手开始调查。

        顾亘其看着挂在天上还有点晃眼的月亮，心事再一次飘回了十九年前那个冬天，年轻的女孩将烤红薯一把塞进他手里，笑着云淡风轻的就将他那些少年心事散了去。

        贺阳，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把我们的星星带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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