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登堂入室
鬼切，一个脑子瓦特了，但没有完全瓦特的奇男子。
据源赖光的观察，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却忘了这个名字牵扯的过往；他的躯壳是转世之后的人类之躯，却仍保留大部分的妖力；他忘了很多事，却把源赖光的名字刻烟吸肺，执念入骨。
一般放在其他人身上，这妥妥就是个前世今生再续前缘的剧本。
然而源赖光与鬼切的过去，就像用过无数次的抹布——拧巴。他们多数时候是抱着你死我活的心态和对方见面的，并且彼此都在物理意义“你死我活”了一次。
虽然看上去离谱，但想到这是个玄学世界，倒也正常。
“你饱了吗？”
源赖光托着下巴，盯着鬼切问道。
鬼切将最后一点面包咽下，用一个短促的饱嗝作为回应。
“行，那你一会儿可以不用吃饭了。”源赖光一拍大腿，喜上眉梢，“走吧，我送你出去！”
说着，他起身作势要送客。
对于源赖光这种不干人事的行为，斑早已见怪不怪，杀生丸也有种微妙的习惯感，黑泽阵就更不用说了，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不仅习惯，而且都已经出师了。
鬼切一脸无辜地仰头看着源赖光，并未挣开他抓住自己的手，但也不肯顺着他的力道站起。
“我不走。”他轻声道，“我要留下来。”
闻言，源赖光也不强拽，顺势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为什么？”
他抬起眼帘，扎成一束的长发滑落胸前，在鬓边几缕碎发的映衬下，眼神仿佛是温柔的，语调也带着一丝劝哄的味道。
鬼切眨了眨眼，身上那点刚刚炸起来的无形的刺又被抚平了。
“我要留在你身边，”他认认真真地说出自己的打算，“然后找机会，杀了你。”
话音刚落，源赖光还没怎么，黑泽阵和杀生丸就一把将他扯过去。他被迫踉踉跄跄地起身，一脸懵圈地跌坐在两人中间。
“小伙子，可以，但是没必要。”斑举起一只爪子，以过来人的口吻循循善诱，“你们要是有什么仇怨，要么现在就在这说开，要么堂堂正正茬一场架，没必要搞这种潜伏反杀的烂活。”
“也可以。”鬼切歪了歪头，俊美的脸露出呆萌的神情，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错觉，“源、源赖光，跟我茬架。”
不知为何，他叫源赖光的名字总是会磕巴一下。
听到这话，源赖光还没回过神来，耳边就响起黑泽阵、杀生丸和斑的禁忌三重奏：
“答应他！”
“……你们没事吧？要吃溜溜梅吗？”
源赖光嘴角一抽，没料到自己一不留神，就被这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架上了鬼切随手搭建的舞台。
茬架是不可能茬架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茬架的。动嘴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动手呢？
“我不打架，我是文明人。”源赖光扯了扯衣领，一本正经地拒绝，“非要和我打也可以，不过你要先告诉我——”
他睫羽微压：“你为什么要杀我？”
鬼切睁圆了眼睛，似乎为他的询问感到诧异，随即沉了脸：“源……赖光，你的小花招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我知道你也想和我交手。”
源赖光瞠目结舌，黑泽阵和杀生丸战术后仰。
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
“这是什么鸭头文学油腻语录……”斑的吐槽适时传来，犀利且一针见血。
源赖光挠了挠头发，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不是……我能问一下，你平时都在看什么小说……看什么文学作品吗？”
“我回答了，你就愿意和我打架？”鬼切的眼睛亮了亮，立刻开始跟他讨价还价。
“不行。”源赖光依然态度坚定地拒绝，还把眼神别开了，“你爱回答不回答。”
鬼切鼓了鼓嘴，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生闷气，生气的同时不忘扔出他想要的答案：
“《青春文学全集》。”
听到这个熟悉的书名，杀生丸人傻了：“……啊？”
源赖光自认孤陋寡闻，确实没听说过这本书，忙凑过去小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这么说吧，”杀生丸犹豫片刻，艰难地说：“地摊小说和它相比，都算高级读物。”
“……”
源赖光无话可说。
他觉得自己一千年的阅历对于这个魔幻的世界来说还是太浅薄了。
“源赖、光。”在源赖光不知该说什么时，鬼切正过身，语气淡淡，但依旧磕巴地喊了他的名字。
“嗯？”源赖光循声望过去，见他张口欲言，提醒道：“好好说话。”
鬼切顿了顿，破罐破摔似的道：“我不知道我为何要杀你。如果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你是不是不会与我交手？”
源赖光想了想，将“你回答出来我也不会和你动手”的话咽下，换成言简意赅的：“是。”
其实这两个答案没有区别，因为鬼切已经把决定权放在他手里，而他随时可以拒绝，甚至毁约。
鬼切垂下眼帘：“那我还可以继续偷袭你吗？”
虽然源赖光此刻心情复杂，但听到这话，还是笑了一下：“你想偷袭就偷袭，难道我能控制你的行为不成？”
闻言，鬼切偏了偏脑袋，茫然地反问：“你不会控制别人的行为吗？”
“……我不会。”
源赖光深深吸了口气，觉得不能再让他掌握话题，得想个办法转移注意力。
正当他琢磨着找个什么新话题时，玉藻前忽然端着一盘刚刚出锅的拔丝苹果走出厨房。
“鬼切，下午好。”把拔丝苹果放到源赖光面前的茶几上，他一转眼瞥见鬼切，不但不惊讶，反而笑眯眯地搭上鬼切的肩头，“我上次推荐给你的《青春文学合集》好看吗？”
鬼切一秒转移注意，认真点头道：“嗯，很好看。”
“那就好。我书房里还有几本同风格的书，一会儿吃完饭，我再借给你。”
玉藻前揉揉他的头发，将齐整的高马尾揉出一圈毛绒绒的碎发才收手，只是转身回厨房时，冷不丁迎上了在场另外四只妖魔鬼怪的视线。
“原来是你这个浓眉大眼的……”源赖光眼角直抽抽，“把好好的孩子养成了这样。”
“你们男人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喜欢，嘴上还要欲擒故纵。”玉藻前一手按着黑泽阵，一手按着杀生丸，用他们俩当拐，缓缓靠近坐在中间的源赖光，一张俊美妖异的脸笑得邪魅狂狷，“放心，我会满足你的。”
源赖光、黑泽阵、杀生丸：“……”
你不要过来啊gif
“砰”的一声，沙发在他们仨费劲吧啦后仰了半分钟后，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了。
源赖光三人拔腿就跑，落荒而逃。
玉藻前看着他们的背影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大仇得报的畅快。
蹲在他身后的斑：害怕。
……
从玉藻前家出来，天色已晚。
一弯月亮钩在半天处，掩着薄云，光华幽微，照亮了田野上的路。
源赖光与黑泽阵并肩走在路上，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
“哥，你说玉藻前是正经妖怪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他刚才调戏你的话听上去很不正经。”
“不用怀疑，他是正经妖怪，只不过平时与我积怨已久，所以逮到机会故意膈应我而已。”
“哦，我以为……”
“嗯？”
“我以为他是因为喜欢你，才对你说那样暧昧的话。”
黑泽阵的“胡言乱语”刚说完，两人便同时听到身后传来物品碰撞的轻响。他们扭头一看，借着朦胧的月光，鬼切站在几米之外，神色迷茫，左手抱着几本书，脚边是掉落的匕首。
黑泽阵一个箭步把源赖光护在身后。
“行了，他伤不了我。”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源赖光将他扯到自己背后，平静中略带调侃地笑问：“这么快就又来偷袭我了？”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鬼切有些结巴，眼神冷厉地扫过黑泽阵的面庞，回到源赖光身上时又变得温和，“我怕你又跑了，所以想跟着你。跟着你的话，随身带把匕首，很正常吧？”
和“源赖光”相处，的确需要带点防身物品。
源赖光无言以对。
他好气又好笑地问：“那你准备一直这么跟着我？晚上也守在我家门口，不吃不睡？”
“你睡觉的时候，我在门外睡。你吃饭的时候，我在旁边吃。”鬼切有理有据地反驳，“总之我要跟着你。”
源赖光想了想，本来要说“随便”，话到嘴边，旧事却冷不防袭上心头。
很久很久以前，确实有那么个傻傻呆呆的孩子这样跟随他，同寝同居，同吃同睡，形影不离。
那时候谁也没办法珍惜那段时光，如今倒像是上天仁慈，隔着千年岁月给了他们已经不需要的弥补机会。
源赖光看着鬼切，他目光清澈，带着孩童般的天真执拗。一如当年源氏重器出世，源氏庭前的樱花落在它雪白的刃上，照见的那双初遇时的瞳眸。
“过来吧。”他沉默几秒，刻入骨髓的雷厉风行不允许他犹豫过久，他很快便做出决定，向鬼切伸出了手，“这里路不平，我带你过去。”
闻言，鬼切忘了地上的匕首，越过它奔向了身前的人，抓住那只阔别多年的手。
“我可以跟你回家吗？”
“你愿意打地铺就可以。”
“那我可以在睡前看书吗？这些都是玉藻前大人借给我的……”
“……书进垃圾桶或者你进垃圾桶，挑一个。”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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