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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为了他,奉献自己(万更)


“宋施,你也太看的起你自己了。我杀了你,恐怕是凤凌很乐意看见的事。至于,本宫,他凤凌敢动吗?”

        这夜雨到底是谁?说话竟这般狂妄至极!

        我把玩着手中玉笛,面色一沉,“宋施,别在想着拖延时间。从现在起,本宫问你的话,你若敢胡说一个字,就让歆夜切下一根手指!”

        “你,威胁我!你别忘了,这里是我都护府,不是那端王府,更不是暗夜山庄。只要老夫喊一声,你们插翅也难飞!”宋施高昂着头,怒视着那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

        那女子不怒反笑,笑颜如花。似在云端。

        “本宫既然敢来,岂会怕你这小小的都护府!”顿了顿,看向那一直漠然不语的歆夜,冷声道:“歆夜,让他给本宫安分些!”

        “宫主大人,早该如此了!何必跟这厮浪费那么多口舌!”歆夜笑的妖艳,语气中带着丝嗔怪。手下动作却不停,只见他伸出另一只手,一边说着一边拍着宋施的肩膀,道:“大叔,说话利索一点,要不待会该赶不上去奈何桥的时辰了!”

        歆夜拍一下,宋施就吐一口血,等到他听完这句话,两眼一翻,差点立刻死过去。

        “宋施,十三年前,凤凌为何派你前去临南山找慕容桓?”

        宋施呸了一口血沫,不语。

        我秀眉蹙起,玉笛在手中转动,“看来,你是想尝尝断手的滋味,本宫成全你。歆夜,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手起,刀落。伴随着宋施的一声惨叫,右手小指以被切掉!献血撒了一地,那节断指躺在血泊中,失去了血色。十指连心,宋施握着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似有大仇。

        我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总觉得被杀了父母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道:“本宫再问你一遍,十三年前,凤凌为什么会去临南山杀慕容桓?”

        “你个妖女!”宋施大喊出声。

        竟然敢说宫主是妖女!歆夜实在是忍无可忍。宋施只觉眼前红影一闪,歆夜便揪过他的领子,迫使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剑高高举起,眼神中杀意陡现。

        宋施顿时慌了,那女子年纪不大却雷厉风行,这红衣男子又是个不好惹的主,他坚信,他们说什么都是真的!他若不配合,他们一定说到做到。

        “我说我说!”

        歆夜顿了顿,冷哼了一声,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随手一甩,像扔麻袋一般将他扔在了地上。

        “说!”我看着他,冷冷的开口。

        “那慕容桓就是个叛徒。他本是月国人被凤凌派去齐国,却因为一个女人,背叛了凤凌!”

        眼前白影一闪,女子就揪起宋施的衣领,她眼中寒光一闪,一掌挥出,那宋施竟被狠狠的踢到身后墙壁之上,落下后,宋施再次吐血。女子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似乎是强忍着心中怒火,用玉笛指着宋施,一字一句道:“再敢胡说,本宫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老夫真没胡说。”

        “宫主大人,冷静点。”歆夜上前,拉过眼前的女子,皱了皱眉,又看向宋施,“你继续。”

        宋施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才哆哆嗦嗦的继续道:“其实,这一切的因都是因为那张图纸。听说是凤凌当年从宫外带回来的女子身上的。”

        “什么图纸?上面的内容是什么?”我身吸了一口却气,一旁的歆夜拉过我,让我倚靠在他身上,他身上有股好闻的幽兰香,分外醉人。

        “我偷偷看过一眼,不过画的都是些寻常物事罢了。有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有一把七弦琴,有一对星形耳环,还有一只短笛。那短笛跟你手上的这根很像。也是这般大小,通体莹白如玉。”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笛,这根玉笛已经伴随了自己十年。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喜欢它。玉笛是凤池送给她的,这玉笛莫非还是个宝物不成?还有那个耳饰,当初自己也只是在乐林城的摊位上偶然看见的而已。她将它留在了乐林,留给了玉琅,如今玉琅已经……那东西也不知在何处了。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咳咳,老夫这真不知道。不过当初凤凌就是因为知道慕容桓手中有那耳饰才下令抓他的。”宋施看着女子神色不定的眼神,声音喑哑,带了丝慌乱。

        “慕容桓还有梁纾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死的。”终于还是问出来了。十三年了,那晚的场景就像个噩梦,一直缠绕自己,不得自拔。今日,也该了断了。

        “不是,不是我。”宋施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双手紧紧握着,走到他身前,冷笑出声,“宋大人忘了?可是,本宫没忘!本宫从来都没有忘记你这张脸!”

        一掌挥出,宋施竟生生接了,嘴角不断有血溢出,他颤颤巍巍的扶着墙壁站起,眼神竟也有一丝凶狠,“你是当年那个女孩,他们竟然没摔死你!废物!”

        他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再一次开口,却带了一丝轻蔑,“小丫头,我也算是你母亲的男人!哈哈,你母亲的滋味真好,就是跟你一样倔得很。”

        “畜生!本宫杀了你。”目眦尽裂,眼眸猩红,杀意已起。

        “宋施,玉琅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是。中了老夫的毒,怎么还有命活?”

        “很好,三条人命,本宫今天跟你清算!”

        宋施惊愕看着那白衣女子不知在哪里抽出一把清亮的剑,直直的洞穿了自己的胸膛。血色殷然,血珠顺着剑身滑落,在地上晕开来。

        他料她不敢杀他,可为何结局会如此!

        剑狠狠的从他胸膛抽出,鲜血喷洒,朵朵红梅开在雪白的裙摆上,脸上温热。宋施瞪着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睛,身子渐渐滑落于地,血河在他身下流淌,我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握着剑的手有些颤抖。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大风夹杂着暴雨扑面而来。

        歆夜掠到我跟前,将我护在怀中,他的身躯遮挡了吹进来的冷冽的大风。

        他的发丝张扬,眸色黝黑深沉,淡淡的幽兰香萦绕在我周身,我靠在他怀里,贪婪的想要拥有一方温暖。突然想哭。歆夜紧紧的搂着我,声音低哑,“雨儿,想哭就哭吧!我在这,别怕。”

        不知何时,乌云笼罩下的天已经黑透,墨色翻滚,不时有闪电将天空撕裂,伴着雷声阵阵。风吹进,屋内烛火闪烁不断,忽明忽暗之间,见一黑衣男子持剑立在门口。风吹乱了我的发,身上白色染血的衣裙翻飞,似振翅而飞的蝴蝶。

        男子看了看我和歆夜,又看向那已经死去的宋施,抱胸,身子斜靠在一旁门框上,道:“原来是暗秀宫的尊主大人,这人可是死透了?陛下如果知晓,定会感谢尊主大人的。”

        歆夜看了一眼来人,将我又往他怀中按了按,想了想,便点了我的睡穴。侧了侧身,避开了那男子略带探索的目光。

        “沐落,皇宫禁军的统领大人,陛下当真舍得,竟派你来这都护府做一个小小的护卫头,真是屈才。”

        歆夜一边说着一边拨弄着我的发丝,抬起袖子擦着我脸上的血迹。血沾染在绛红色的衣袖上竟分辨不出,哪些是血,哪些是袖子本来的颜色。

        歆夜轻轻一笑,将我打横抱起,女子静静的躺着怀中,只有这一刻让歆夜真正的觉得她是属于他的。有多久没有抱过她,又有多久不曾看到过她的睡颜,他眷恋此刻怀中的柔软。

        他抱着她走到门跟,顿住,对沐落道:“回去替本座告予陛下,该死之人已死,做为报酬,宋施的府库本座就代为接收了。”

        沐落身子僵了僵,目视着那红色身影远去,正欲转身,听见那人传音道:“统领大人忘了告诉你,宋施拖欠佃户的月钱,别忘了垫上。”

        沐落上一刻还在思索歆夜话中的意思,下一刻,当他看见那冒雨前来讨债的佃户们时,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这歆夜竟然丢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烂摊子!不赚钱,还倒贴。有苦难言,只得将这苦水咽下。

        不远处,有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大风席卷之下,那人如一方顽石岿然不动。大雨倾泻,却没有沾染他一片衣角。发丝随风飞舞,凤眸看着那红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一道黑影掠到屋檐上,半跪在男子身前,“主上,人已死,夫人也已离开了都护府。”

        男子轻嗯了一声,缓缓的伸出拢在紫色衣袖中的手,如玉的指尖指着下方的建筑,声音渺远,“这里,毁了吧!”

        眼前寒光陡现,左侧一只箭矢划过黑暗破空而来。男子缓缓的移动手指,滑向右侧,指尖白光一闪而逝,破空之声顿时消失。

        男子将手重新拢在袖子中,淡淡的撇向脚边屋檐上,那只羽箭只剩下的一根木柄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男子看着那箭矢飞来的方向,不语。

        那黑衣男子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轻声询问,“主上,那人已经被送回密室,月初将至,主上体内还有余毒,主上是不是现在就要回去?”

        ……

        “跟我走。”冥冥之中,你我相遇。竹林中你长身玉立,声音清冷,微带寒凉。

        一贯警惕的我,竟鬼使神差的跟你离去。恐怕从那时起,我便就此迷离。

        一路相随,乐林城中客栈内,你寡淡的道:“你做我的夫人,我娶你。”或许你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或许也只是随口而出。你我之间有什么东西却在悄悄改变,那时的你,没发现,而我,也没有。

        你喜欢凤莲,而我终究是要嫁给端王。我想就此把心意丢弃,可我却会不舍。皇陵一吻,我知道那是为了救我,可为什么我会觉得你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三个月的放纵,终得归。心意收起,成了此生禁忌。我不愿见你,也但愿永远也不要遇见你。因为我会怕,会怕会忍不住,为此抛弃一切,不管不顾。

        那晚,凤池狠狠的践踏了我的尊严,我愤怒,也委屈。

        上天总喜欢开玩笑,天意让我们再次相遇。手握金弓,箭指苍穹,一身英姿,挡不住一身的高贵荣华。箭落血溅,留下一朵白莲花。

        “瑾儿,你若难受,就哭出来。”

        “我喜欢的是你。”

        都护府中假山内四周漆黑,你握紧我的手,轻声呢喃,“瑾儿,放松些,我不会放你一个人的,你只要想着我会在你身边,就不会害怕。”

        玉琅,你现在又在哪里?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没有你,我害怕。

        每次都是我的大意,害得你舍身救我,箭如血肉,你在我耳边,声音悲凉,却轻轻的道:“别怕,有我,就像现在这样,我抱着你就这样很好。”

        你真傻,总是护我,把我当做是个小姑娘。我承认,你将我护的很好,让我远离危险,不涉及这奉城中暗藏的逆流。宋施找的人是我,威胁他的是我,想杀他的依旧是我,你怎么能替我。

        “玉琅!”

        一场暴风雨,洗刷了灰蒙的天空,也似乎是也洗刷了这奉城中的一场暗流。洗刷了一个人的怒火,洗刷了他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

        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草香,鸟儿在屋外鸣啼,阳光明媚,透过窗棂照进屋子内。

        白衣女子从梦中惊醒,盯着前方出神。

        门被人从外推开,红衣男子端着一碗甜粥慢慢走进,他看着床上的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宫主大人,醒了就吃点东西。”

        “歆夜,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雨儿。”

        他笑了笑,看着床上的女子神色不明,脸上有些苍白无力。

        女子微微一笑,却笑的有些僵硬,“歆夜,我很久没吃过你做的粥了,快给我,我尝尝可是变了味。”

        他递给她,她接过尝了一口,微微皱眉,却只是一瞬又舒展开眉宇,笑道:“唔,味道不错。”

        手中的碗被人夺过去,碎裂的清脆使我心底一颤。

        “雨儿,你在勉强什么?”这碗粥他故意放了盐,没有放糖。她果真是他料到的样子。

        “勉强什么,我没有勉强什么!”

        “雨儿,你不快乐!”歆夜盯着她澄澈的眼眸一字一句的道。

        “我快乐。”

        “雨儿,你在自欺欺人。跟我回汉城,暗都峰上的宫殿已经落成,是你喜欢的样子。可你做为宫主,你一次也没去过。”

        我摇了摇头,“我要回端王府。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歆夜,我总会去汉城的。”

        我是会去汉城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

        月国承德三十二年,九月三十日

        距那晚已经过去三天了,三天之中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都护府。

        一场大火,将那原本华美防守严密的都护府,烧的只剩断壁残垣。府中二百多人无一幸免。

        凤凌对此态度不明,只派了相关的人前去收拾残局,但对于凶手没人去寻找。倒是让人觉得这是一场意外,而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案。

        说实话,宋施的府库里面东西不少,但有用的,除了钱,却没有几个。

        比如,凤凌突然心血来潮跑去行宫见风栾华,却不想,刚一迈进紫苑就发现那一株令他引以为傲的百年的紫月翎不见了,徒留一个空池子和几片枯萎了的叶。凤凌气的浑身打颤,两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

        而一旁,北望的圣主殿下却在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下煮茶。

        一片阴影之下,他半靠在躺椅上,姿态慵懒闲适。纤长的手握着书卷颇为认真的看着,时不时的还动手翻上一翻。

        茶香渐渐飘散开来,就在凤凌看过来时,他正巧放下书卷抬头看他。

        耳边听着茶水沸腾所发出的咕咕声,他嘴角上扬,冲凤凌分外客气的道:“陛下怎么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本座一声?”

        “风栾华,朕的紫月翎呢?”常侍扶着凤凌上前两步,却又不敢靠的再近一些。

        风栾华将手中书卷放到一旁桌子上,伸手摆弄着桌上放置的茶色杯子,杯子时而发出几声脆响来。

        这时他似乎才想起来还有个凤凌,声音不疾不徐的缓缓道:“本座向来不做赔本买卖。送出去的东西总是要讨些利息的。”

        “放肆,月国的镇国之宝,你这么轻易就取走,就算你是圣主殿下也该给月国一个说法。否则我月国国威何存?”一旁的常侍厉声呵斥。

        风栾华挑了挑眉,声音变得有些清冷,“一朵露炎花,外加本座的寒雨,本座送给了陛下,什么都不带走,觉得太对不起陛下。届时三国都说本座偏心,倒也是得不偿失。再说紫月翎,本座只是给它找了个更安全的地方,也并未带离月国,陛下的奴才这般咄咄逼人,这就是月国对待本座的态度吗?”

        对于凤凌来说,此事只能不了了之,给风栾华赔了罪,还得好生招待着他。

        再比如,她的夫君凤池,最近似乎太闲了一些。

        ……

        三天前回到端王府中,竟然发现他竟然在府中设宴。曲水流觞,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而他就同那些人坐在一起,邻水而卧,一席白衣飘然,若天空之云。端的是一副温文尔雅。让我想起了琉国丞相涵月,那画中谪仙一般的人。

        凤池虽比他漂亮但风韵上差了很多,到与他不相配。不胜那晚的惊艳绝伦,也不胜那天清晨,虽眸中含笑,但那股子淡淡的清冷,像是月中的神。

        他看见她,向她温和的一笑,声音柔软,“你怎么来了,为何不在屋中好好休息?”

        我蹙眉,看见他好像就看到那蒙尘的玉珠,掉落在土堆中的神,实在不爽。

        正想离开,耳边潺潺的流水声中夹杂着几声呼喊,“可是端王妃?”

        “正是。”我看着那一身青衣的陌生男子淡淡的道。

        那男子躬身朝我行了一礼,笑道:“正巧轮到王爷赋诗,既然王妃来了,何不留下墨宝?”

        “不会。”我不悦的开口。

        一旁的凤池拉过我的手,冲那青衣男子道:“贱内才识疏浅,难登大雅之堂,她们做女子的都只会对女红精通,你们难不成要为难一个女子吗?。”

        贱内?才识疏浅?只会女红?

        “王爷向来怜香惜玉的。”

        “王妃似乎性子有些烈,王爷哪里比的上露兰阁的荼儿姑娘。”

        他听了这些不堪的话竟没有反驳,反而作势想要摸我的脸,那眼神里除了初看到我时的惊艳,竟还有些恼怒和浓浓的**。

        我一脸厌恶的躲开了,心里冷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转身就走。

        不对,哪里不对!越想越觉得这凤池古怪的很。

        他是她从小就钦佩的男子,谱出并弹出魂歌那样激昂辽阔的曲子,能画出四国川域图那样详尽逼真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是她夜雨看错了人,还是他凤池隐藏的的太深!

        今日再见,感觉竟然完全不同。新婚夜那晚的清冷决然,庆宴上他虽然在笑,却似乎是隔了层雾,看的不甚清楚,床榻上他狡黠似狐,他看着她,却是一笑温软。

        曲水流觞,他温文尔雅,那姿态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那眼神之中哪里还有往日的清明模样!他究竟伪装了几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想了三天,也没想出点什么。倒是玉镜的一个消息点醒了我。

        端王府中那被禁足之地,今晚来了两个人,一个人是这月国最尊贵的女子,月国的赫连皇后,一个是皇帝身边最亲近之人,大内总管常侍。

        他们秘密的来这里一定非同寻常,而且一定不会是唠家常。

        想起那天诡异烛火,破败的院落,心底微微一颤,突然觉得困扰我几天的问题似乎可以解决,而解决的办法应该就在他们二人身上,或者就在那个院子内。

        毕竟赫连皇后是他的母亲,儿子的反常应该最是清楚!

        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影西沉,院子中的树影婆娑,天际的日光将最后的余晖挥洒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

        我站起身,向四周望了望,待确定菊儿的确未在之后,才闪身而出。

        若是让菊儿看见,保不定自己前脚刚出去,那边皇后就知道自己的动静了,实在大意不得。

        那院子坐落在端王府东南角,院子不大,离我居住的院子很近。不大一会,便落在了院子里。

        夜幕已经降临,那院子依旧是那天来时的样子。

        院子内杂草丛生,那些枯黄的树叶散落一地。院墙斑驳,那通向内院的小径旁原本应是安放灯盏的柱子其其的断裂,柱子上刻着的繁复图样也模糊的不成样子。

        我不禁好奇,这奉城是新城,是当年齐国和月国的边境之城,当年凤凌为了在这里建都硬是将这里原先的房子拆了个干净,这种破败的院子按道理应该是不会存留下来的,可是如今这里又怎么解释?端王府为何要留下这样一个地方?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内院,微弱的烛光在黑暗里忽明忽暗,同那晚一样诡异,似是幽冥鬼火。

        看这样子皇后和常侍并未在这里,莫非消息有错?还是说他们已经来过了?或者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我皱了皱眉,挥手打出了个手势。

        一抹橘色身影很快飘落到近前,立在我身后,轻唤,“宫主。”

        我朝他点了点头,目光看着那微弱的烛火,缓缓的道:“本宫进去瞧瞧,若有人来,通知本宫。”

        “是。”

        纵身一跃,人已经来到了屋门前。这门似乎经常被人使用,看上去要干净许多。

        轻轻一推,门开了。深秋晚风微凉,吹拂着我的发,屋内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莲香,不知不觉中握着门框的手在轻轻颤抖。

        若不是自己确定这屋中无人,就要恍惚的觉得那人就在屋内。他会低低的唤自己,“瑾儿。”

        这莲香是玉琅身上独有的味道。莫非他曾经住过这里?

        我迈步进入屋内,屋子不大,只见那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一张木桌,一张木床,仅此而已。恐是比那奉城之中最普通的一户人家屋中还要简单。

        那木桌上放着一个烛台,那微弱如鬼火的烛光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屋内的光线有些暗淡。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斑驳墙壁上,显得诡异非常。

        在屋内转了一圈也未发现什么,倒是总觉得有股凉风直钻脖颈。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突然,眼神在一处停驻。那是一条缝,极细小的缝隙。我走过去,蹲下来查看,赫然发现,这缝隙并不大,大概有一个门的宽度。

        将手探过去,凉风正是从那里穿出,袭向我的手心。

        有了雪域皇陵的那一次经历,我敏感的认识到这里应该有机关,而里面应该是间密室。

        想到这里,心中有股淡淡的欣喜,但莫名心中的又透出一丝紧张来。

        四周寂静无声,突然出现在院外的脚步声显得异常的突兀。

        我转过身,就见一抹橘色翻窗而进。

        “宫主,有人来了。”

        我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斑驳的墙壁沉声道:“这有间密室,我进去瞧瞧,你回华梦等我。”

        “是,宫主小心。”月蚀看着我,蓦然出声。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顾不了那么多了。

        手抚向墙壁上的凸起,轻轻按下!石门翻转,我闪身进入,却不料一脚踏空,直直的摔了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直觉身下一阵冰凉刺骨,我撑着身子坐起,发觉四周一片漆黑。竟是什么都看不到。头晕的厉害,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将眼睛再次睁开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

        黑色,一片黑色,就犹如跌进了一个无尽的深渊。我眯起眼,缓缓站起身,摸了摸四周什么都没有。

        细细回忆,想起自己是在那间屋子内找到了机关,紧接着似乎是听见屋外脚步声,自己进入这间密室,脚踩空了!

        “有人吗?”我蹙了蹙眉,试着轻唤了一声,四周应是一片空旷,回音声甚重。

        身上一阵酸痛,脚似乎是扭伤了。微微一动,便有刺痛感。不禁暗恨自己大意。

        “有人吗?”又喊了一声,依旧无人回应。渐渐地眼眸似是适应了这片黑色,隐约的可以看见离我两丈远的地方似乎是个石壁。

        我慢慢的挪过去过去,手抚上石壁,感觉到石壁上面还有些湿润。凹凸不平的石壁咯的手心有些微痛,这里果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另有乾坤,只是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是一个天然的洞穴,好像很大的样子。

        洞内有些湿冷,冷风风夹杂着莲香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寒颤。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莲香的确是存在的,这不是梦。

        莫非这前面会是一个大的荷塘?

        渐渐觉得自己的猜想似乎很对,因为越向前走那股莲香就越重,潮湿感也越发的强烈。莫名的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一般。

        “有人吗?”我摸索着墙壁顺着向前走去,我不知道自己会走多久,却依旧尝试着呼喊。空气中的这股莲香是那般的熟悉,是自己曾经贪恋的味道。

        玉琅一定在这里待过,才会沾染这样浓郁的香气。我渐渐放松下来,不知为何,我闻见这股莲香就会觉得莫名的心安。

        似乎是玉琅就在我身边,保护者我。不会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前面逐渐出现一个光点。我向那个光点疾步走去。我感觉到石壁在我手间出现了棱角,我眼前也出现一个不大的石室。对面的石壁上有些小孔,光是从那里照进来的。

        我原本以为那股莲香应该是满池塘的莲花散发出来的。

        可是我错了,当我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我就觉得眼前之景我终生也忘不掉。

        我恍惚的觉得我进入了仙境。

        触目可及是满地的白莲花,不过这些白莲花不是实体,而是透明的。看样子是用内力凝结而成的。

        花呈五瓣,花心处有点点星光盘旋而上,散落在空气中,似天际繁星闪耀,似梦似幻。

        花海中,一人盘膝而坐。男子一身白衣,华美的衣诀似是要与这白色的莲花融为一体。及腰的长发半挽,用一根青玉簪固定,其余的散在肩头。周身的气息涌动,发丝微微飘扬,似一只只墨色的蝴蝶。

        衣襟半开,露出他脖颈之下精致的锁骨,他的下颚弧线优美,鼻梁高挺,尽管他的的脸色看起来微微有些泛白,眉头蹙起,双眼紧闭。但依旧挡不住他艳绝的容颜。

        恐怕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放在他跟前也会黯然失色。

        如月之倾华,玉之无暇。

        这般美景也要有福消受,再这样雄厚纯净的内力之下,只觉胸口一痛,紧接着便有血从口中溢出,滴落在地面上的莲花瓣上。

        那血似是是雪中的尘土,在这圣洁之地,我自觉污秽,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今日不是被人邀去了露兰阁?他现在不是应该软玉在怀,与佳人一起共度良辰?

        思绪被打乱,就在此时,那些莲花似是受了什么惊扰一般砰然碎裂,瞬间化作无数星光,在黑暗中消逝。

        石室恢复原先的昏暗,似乎一切都未发生一般,再也寻觅不到半丝痕迹,就连那浓郁的莲香也随之淡了下去。

        盘膝而坐的他,浑身一震,随之吐出了一口黑血。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我大惊,也不顾脚上剧痛,纵身掠到他身前,正好扶住他欲要倒下的身体。淡淡的莲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我微微有些慌神。

        他的眼眸依旧紧闭,我看着地面上那黑血,眉头紧锁,朝他低低的唤道:“王爷?”

        他竟然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谁敢毒害这堂堂的一国皇子,月国的端王殿下?

        “王爷,醒醒。凤池。”

        “毒又发作了?也对,一个月又过去了。不过,你还真是命大,这样都没死。”静谧的石室内,突然传来一声略带戏谑的嘲讽。

        我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那里正是自己来时的方向,昏暗的烛火渐渐的接近,来人的影子被烛光拉长映射在墙壁上,来的人有六个,听语气来者不善。不禁沉声问道:“谁在哪里?”

        “呦,你艳福不浅,在这里竟然也能看见王妃。”

        依旧是嘲弄还带着几分不满和惊异。

        借着身后墙壁上的光才看清来人相貌。

        竟然是宋施府中的护卫长,凤凌手下的暗桩,现在官复原职的皇宫禁卫军统领沐落。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手中握剑,神情懒散,看过来的眼神有鄙夷有不屑。

        我扶着凤池坐在地上,他的头枕在我的臂腕中,眉依旧未舒展,眼睛虽然闭着但却是要醒过来了。

        “你竟然如此大胆,敢向端王殿下下毒!”

        那沐落像是听见了万分可笑的话,挑眉道:“王妃真会开玩笑,如果不是陛下同意,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那。”

        是……凤凌授意的?他不是他的儿子吗?他怎么会?

        那沐落像是猜到了我的疑惑,冷笑出声,“暗夜山庄教出来的小姐就是不同。不要以为嫁给了一个替身王爷你就会变得身份高贵。而你怀中的那人可不是那替身王爷,而他十年前就被剥夺了所有的身份和地位,他不是陛下的儿子,他只是陛下的奴才,只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武功也弱,整个人就是一个被姑蛊掏空的躯壳。”

        “解药。”我盯着沐落的眼睛,冷声道。

        沐落一愣,竟没想到她会转移话题。刚才的一番话她不在意?一个女子不是最在乎的不就应该是身份和地位吗?

        “我不管他是谁,现在他是我的夫君,是月国的端王。凤凌一定没说让他死,那么解药拿来!”

        “他中的是姑蛊,无解!”

        本以为刚才是听错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姑蛊。我心里一惊。我记得姑蛊即为蜮,蜮不仅伤人,也伤魂。会使人经脉扭曲,虚弱不堪。

        这是暗秀宫英落手中的秘药,并不是无解,是有解药的。为何凤凌会有?又为何会下在凤池身上?他体弱多病难不成就是这姑蛊在作祟?

        “解药。”我再次出口,这一次声音微凉,带着几丝怒意。

        “王妃莫要多管闲事!奉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上面。和那位王爷好好过,虽说他是个假的,但至少可以保证你衣食无忧。”沐落变得有些烦躁。这女人年纪不大倒是倔强的很。

        “沐落,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见他不说话,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凤凌给他下蛊,无非就是想控制他。让他帮你们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如这样,我替他如何?我武功比他高,背后又是暗夜山庄。怎么说都是好的。”

        沐落似乎是在思索这个问题的好处。

        手臂突然被人握住,我偏头去看,只见凤池已经醒来,他半坐在我身侧,眉依旧没有舒展,凤眸幽深沉静,他看着我,轻声道:“别胡闹。”

        “可是你,玉琅?”

        这个时候我在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我就白活了这些年。

        我没等他回答我,便趁他不注意,点了他的穴道。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我不怨你,你还活着,这样很好。”

        顿了顿,又道:“玉琅,我夜雨欠你太多,今日一并还了可好?”

        我撑着地缓缓站起,脚依旧痛的厉害,我看着对面的那群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沐落,你到底想好了没!”

        沐落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他不明白,这女子怎么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将手中的剑递给一旁的侍从,从他手中接过一个漆盘,漆盘上有一个白玉瓶,大约一根小指大小。

        他在怀中又掏了陶,拿出来的瓶子跟刚才那个一般无二,只是我知道这一瓶是毒药。

        “王妃想好了?为他,奉献了自己。”

        “你废话真多!”我忍着脚上疼痛,慢慢挪过去。

        沐落盯着我的脚踝,眼眸中滑过一丝狡黠。

        他们一行六个人,我们这边只有两个人。我不敢保证我们能安然的逃出去。

        那么,暂时的妥协又有何不可?这样可以先给凤池解毒,自己的毒倒是不用担心。整个暗秀宫都是自己的,还怕英落那小丫头不给自己解药吗?

        打定了主意,身上变得轻松不少。走到沐落跟前,却见他只将那瓶毒药递给我,不禁冷笑出声:“我夜雨说出的话从未收回过。倒是不知统领大人是否会言而无信。”

        “王妃大可放心。”

        我接过瓷瓶,毫不犹豫的一口饮尽。那瓷瓶在我手中滑落,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那瓷瓶在我脚下打了个旋向密室深处滚去,本以为它会滚落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可是它却在凤池身边停下,一动不动。

        这细小的动作我没发现,沐落也没有。沐落倒也言而有信,我拿过那一模一样的瓷瓶,将它握在手中。很怀疑这沐落会不会认错,错把解药给了我。

        身体并没有感到不适,我不禁开始庆幸这估计是个慢性毒药。

        上一刻我还在在庆幸,想这姑蛊的好,下一刻便清晰的感觉到体内像有万千的虫子在啃食我的血肉,这会才觉得刚才的脚痛跟现在比起来几乎是千分之一。

        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冷汗直冒,想用内力抵挡却不料内力也在逐渐流逝。

        迈出的脚落在实处,却像是踩在刀刃之上,几乎是寸步难行。身子不禁踉跄了一下。

        凤池似乎是在看我,我抬眸朝他看去,他那双亘古不变沉静的眸子,此时却是安涛汹涌。他似乎是生气了。

        我从未见过玉琅生气,他总是淡淡的,用那清冷高贵的姿态俯瞰众生。似是万物皆不入眼,却又洞察万物的本性。

        我不想让玉琅看出点什么,遂,站直了身子,朝他展颜一笑。

        我与他近在咫尺,但对于我来说却似乎是相隔万里。他也中了毒,而此刻或许不比自己好在哪里。

        想到这里,咬紧牙关,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这次回暗秀宫一定要向英落多讨些解药来。想了想觉得不妥,倘若下一次别人下了其他的毒怎么办?倒不如将她拴在身边。脑中快速敲定想法,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了凤池身边。

        我终究是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跪倒在凤池身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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