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爱，痛苦，人类
洛四钏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可洛四钏心意已决，她继续强调了一遍：“我不想继续了。”
“我想安稳地留在安全区。”
苏锐欲的眼神暗了暗，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只是说：
“如果你已经决定了的话，那就由你想的来吧。”
洛四钏垂着眼帘，“对不起，苏队。”
“我只是有点累。”
江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第一次去入侵区就遇到了神明，累了很正常……别怕。”
一旁的余菡则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她看了看几个人，最终选择什么也不说。
她不了解洛四钏，只清楚她的大概背景，所以没什么资格来评判洛四钏的决定。
这时，宋柯和王君也端着饭菜走出来了。
“来来来都吃饭啦！”
宋柯扎着马尾穿着围裙，一身轻松地端着两盘菜走去餐桌。
而他身后的王君也则有些古怪。
由于身材高大，王君也被宋柯委任了一个人端四盘菜的重任，所以他是两臂伸直，四个盘子搁在手臂上跟着宋柯走的，看起来格外古怪。
而且，他一个脸上带疤的铁血硬汉，现在居然穿着粉色围裙乖乖跟着宋柯端菜。
说不出的感觉。
洛四钏都呆了。
江鱼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卧槽。”
余菡也忍不住举起公文包挡住脸，免得被人看见自己在偷笑。
苏锐欲也笑了：“老王，之前天天来蹭饭也没见你穿围裙，怎么今天穿了？”
王君也黑着脸看他：“……柯柯要我穿。”
宋柯放好菜，走过来帮王君也分担，听了他们的对话和王君也勾肩搭背地笑说：“怎么样，老王帅吧。”
王君也没忍住红了脸，硬汉柔情更显：“……柯柯。”
宋柯没理他，而是朝洛四钏他们笑说：“快来吃饭呀，都坐着干什么。”
洛四钏看见她的眼神，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于是站起来回了她一个笑容。
几人落座，之后的饭局上谁都没有再提有关洛四钏队伍的事情。
大家谈笑晏晏，都很高兴。
到了后面，宋柯还和余菡拼起了酒。
这还是洛四钏第一次看到一向稳重示人的余菡撒酒疯的样子。
两个女人玩石头剪刀布，输了灌一大口酒。
余菡踩着高跟鞋站在椅子上，朝着宋柯大笑：“输了哈哈哈！喝！喝！”
宋柯已经满脸通红了，她抄起酒杯就是一口闷，打了个巨嗝，“爽！”
她豪爽地朝一旁的王君也一甩酒杯：“老王，满上！”
王君也苦着脸给她倒酒：“柯柯……别喝了……”
洛四钏不懂，但洛四钏觉得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幽怨。
另一边，苏锐欲也在拉余菡的裙子，语气小心翼翼又小声：“漏了……漏了！少喝点！”
余菡霸气地高跟鞋一踩桌：“再来！”
宋柯一瞪眼：“来啊！”
两个女人是高兴了，两个男人苦着脸怎么劝也劝不了。
而洛四钏虽然成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座的人都觉得她年龄太小了不准她喝酒，于是她只能捧着宋柯给她的西瓜汁一小口一小口地抿，顺便观看战局。
江鱼则是坐在她身边，她也没喝酒，而是也拿了杯西瓜汁喝，一边喝一边高兴地说：
“看柯姐这样子，是要把王队的家底都掏空了。”
酒是比较珍贵的物资，王君也是不喝酒不抽烟的居家男德极高好男人，宋柯却怎么也戒不了酒，王君也没办法，为了哄老婆拿积分换了很多好酒屯在家里。
那边战况激烈，洛四钏这边却很平静。
江鱼看着洛四钏，语气柔和：“小钏……我还没有谢谢你愿意来救我。”
洛四钏想了想说：“小鱼姐，我来里世界之后就一直都想我哥哥……所以我能理解你对你妹妹的感情。”
她垂下眼帘：“我已经离开我哥了，我希望你能有机会再见你妹妹。”
江鱼沉默片刻，只是苦笑了一下：“小钏，我能力不强，得不到那个机会的。”
洛四钏也笑了：“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鱼姐你为了我们死。”
江鱼看着她，目光闪动：
“小钏……”
“你是个温柔的人呢。”
洛四钏怔了怔，想了想说：“小鱼姐也是。”
洛四钏必须承认，来到里世界后，江鱼的确是那个对她最照顾的人。
在入侵区的时候，她有不懂的基本都是江鱼最先给她讲解，也是江鱼在面对危险时竭力保护她。
江鱼温柔地看着洛四钏，仿佛在洛四钏身上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自己的妹妹。
「“姐姐！你放心！等我长大了肯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有最好的工作，绝对不再让孤儿院的人看不起我们姐妹俩！”」
「“姐姐，你不要怕，我会永远陪着姐姐的！”」
「“姐姐，你现在保护我，我以后来保护你！”」
「“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姐姐的！”」
明明是个还没人腰高的小孩子，就已经学会了一些成年人才知道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江鱼比妹妹大了几岁，于是在妹妹之前成年离开了孤儿院，住进了自己打工的员工房间。
但由于员工房间太过狭窄且老板不允许亲人入住，所以妹妹只能被留在孤儿院，江鱼会每天抽出时间去看她。
好在妹妹懂事，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江鱼知道她没能给妹妹最好的生活。
她们在孤儿院长大，为了满足日常需求，她已经拼尽全力。
但还是不够，起码妹妹的读书问题没有解决。
好在妹妹足够努力，自己自学，跳了一级，15岁就考上了一个有名的高中。
上高中后，学费压力陡增。
哪怕申请了学校的资助免了学费问题，但高中的学杂费太多，甚至超过了学费本身的价格。
最后，是她去一天打三份工，才凑齐了让妹妹读高中的钱。
只是那天江鱼送妹妹去上学时，妹妹哭的很惨。
因为她办了住校，基本上高中三年只有节假日才有机会回孤儿院了。
那一天，江鱼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妹妹长大了。
小姑娘流着泪，眼神里却满是坚毅：
「“姐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鱼朝她笑。
看着她一步步拖着行李箱离开孤儿院朝学校走去。
看着妹妹的背影，江鱼只觉得有一种酸涩和自豪。
她鼓起精神气，也准备去自己打工的地方上班。
但意外总是眨眼之间。
在她打工的那家炸鸡店在的街道上，发生了入侵。
乌云飘荡，怪物躲在其中吃掉了一部分她的大脑。
于是她灵魂变异，成为了异梦病人。
入侵时，江鱼痛苦地匍匐在地上挣扎着，双眼怒睁，像是诡异扭曲的丧尸。
她浑身冒血，看起来比其他人更加吓人，似乎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
但最后她没有死于入侵。
因为她是还想再见见她妹妹。
于是她嘶吼着在地上挣扎，用力扭曲自己的躯体，想要活下去，去找她妹妹，再看看她。
恍惚间，她似乎推开了孤儿院里她们一起住的那间房间的陈旧破门，看见了微弱的光亮。
那是妹妹坐在木桌上，桌上的廉价台灯发出的光。
而她的妹妹会回头，朝她笑：
“姐姐。”
逼仄的房间，狭窄的单人床，极小的窗口，和一张破木桌。
她们曾在这里，相互扶持，度过了很多年。
她妹妹今天刚上高中。
她想再看看妹妹。
可来不及了。
特警立即赶来，由于江鱼表现的入侵程度不强，于是她没有被当场击毙，而是被扭送到了当地的行舟四号精神病院。
特警告诉她，她的妹妹今后将会由政府出资辅助她完成学业，并提供适当的生活条件。
而代价是她们姐妹再也不能相见。
江鱼没有反抗的权利。
她眼角划过一滴泪，坐在病床上对特警笑了一下：“谢谢。”
之后再过不久，她就进入了里世界。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格外地想念妹妹。
看着洛四钏，江鱼莫名地想要流泪。
一滴泪滑了下来。
江鱼看着洛四钏，露出个苦涩的笑：
“这个世界真的太痛苦了。”
“每个人都因为爱活着，又因为爱而痛苦。”
“入侵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仅仅是因为神明喜爱人类痛苦的模样吗？”
洛四钏晃神了片刻。
她递给江鱼一张纸巾：
“也许不是神明喜欢人类痛苦的模样。”
“而是神明根本就没有情感。”
江鱼怔了怔。
随即，她抹掉眼泪，笑了：
“是啊……”
“神明如此强大，是不会有情感这种累赘的。”
洛四钏垂着眼帘，不知回想起了什么：
“但爱让人类强大。”
江鱼愣愣地看着她。
“人类会为了爱和神明战斗。”
“这就是情感的用处。”
洛四钏正色说：
“所以人类也是很强大的存在。”
实力悬殊，却虎口夺食。
找到办法进入里世界。
在里世界内厮杀。
建立安全区。
修建高桥。
四次行舟计划。
洛四钏是真切地感叹于人类的力量。
也因此，她不愿意失去爱。
爱是多么强大的力量，把人类栓在笼子之中。
起码洛四钏愿意因为对洛枫竹的爱限制自己的暴虐和古怪。
她要为了洛枫竹做个普通人。
这就是洛四钏的爱。
“小鱼姐，不要怕，总会有希望的。”
江鱼呆呆地看着她。
洛四钏的坚毅的神情仿佛和妹妹重合。
「“姐姐，不要怕，总会有希望的。”」
真是奇怪，人类的眼底总是带着星辰。
总会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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