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苦幻之间14
甘雨星闻着那股味道，实在忍不住想吐。
洛四钏发现旁边的玥矢家主的情况也和玥矢夫人一样，都不容乐观。
洛四钏看着公主：“这血菇是什么东西？”
公主摇头：“不清楚，但上面有很浅的神力。”
“神力？”洛四钏皱眉，又联想到这个黑木棺材，“这棺材是专门用来养这血菇的吧？”
公主也点头：“有道理，毕竟这棺材本来就存有神力。而且，这也的确是你的神力。”
“我的神力被用来养这些东西……可用处是什么？”
“不清楚，这个得看玥矢玉城那边怎么说。”
洛四钏看他一眼：“你的意思难道是直接对峙？”
“难道还有伪装的必要？”
“说的也是。”
洛四钏又把盖子盖上了：“那就去找一趟玥矢玉城吧。”
她左顾右看：“这屏风后面是什么你看了吗？”
公主摇头：“我来之后看了那两个棺材里面的东西就走了。”
“那进去看看吧。”洛四钏回头看向没有进来的甘雨星：“我们把盖子盖上了，你也进来吧，万一里面有甘雨月的身体你也好认一下。”
甘雨星愣了愣，然后急忙走进来：“好。”
绕开屏风，里面格外昏暗。
洛四钏正抬脚往前走，因为太黑就下意识先抬手往前一摸，结果手背刚刚好擦过一个滑腻冰凉的东西。
她立刻出声：“有东西。”
公主站在她身旁，也抬手一摸：“像个球。”
洛四钏没摸到了，就问公主：“多大。”
公主松了手：“应该是眼珠子。”
洛四钏递给公主一张手帕：“可能摸到血了，擦了吧。”
公主接过，细细擦拭。
接着又说：“我感觉像是挂在天花板上吊下来的，可能不止一个，这里面应该全都是。”
洛四钏想了想：“古日本妖怪传说里有种妖怪叫百目鬼。”
甘雨星也说：“这个我知道，但百目鬼好像是一个女人身上张满了眼睛，怎么会挂在这里？”
公主忽然说：“好几百年前，有个怪物种族就是百目鬼。它们全部为女人身，繁育后代靠挖出自己的眉心主眼泡在自己的血里，过段时间那个主眼就会分裂出新后代，而挖出主眼的那个百目鬼会在一百天后死亡化为灰烬。”
公主又补充一句：“大概是你称帝一百年后灭绝的。”
洛四钏问他：“怎么灭绝的？”
“我和你一起把创造这个怪物种族的那个神杀了，然后挖了当时所有百目鬼的主眼，要灭绝这个怪物种族。因为它们没有智慧，生性好喝血、杀人，难以管教，所以我们就把它们灭绝了。”
洛四钏皱眉：“挖了所有百目鬼的主眼，那些主眼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没处理。”公主说，“你带走了。”
“我？带走了？”
洛四钏神色严肃。
公主环顾四周，但看不清任何东西：“这幻神的成神，看来和你有关系。这么多东西都和你有关。”
洛四钏眉头紧锁：“我难道帮幻神成神了……？”
公主摇头：“我不清楚，但我记得当年幻神成神那段时间你一直待在第七天堂。”
“而且之后幻神来拜见你，也一副不认识你的样子。倒是你，赐给了他第三天堂。”
洛四钏忽然说：“那就是我称帝之后不久的事情吧？”
公主点头。
洛四钏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她看向前方：“走吧，往里面走，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公主说：“这眼睛没什么用，碰到了也没关系。”
洛四钏一边推开面前的眼睛往里面走，一边问公主：“那百目鬼有什么用？”
“迷惑人心。”
“当然，对神无用。”
“怎么迷惑？”
“百目鬼主眼睁开，直视的人会被迷惑，下意识做出面对对自己影响最深的人最想做的事情。”
“但百目鬼这个能力只有在主眼还在百目鬼身上才有用，现在被挖下来是无效的。”
“噔——噔——噔——”
公主和洛四钏立即噤声。
因为在一片漆黑的前方，传来了木屐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愈来愈大。
“噔——噔——噔——”
越来越清晰。
洛四钏和公主站在前面，护住了最后面的甘雨星。
谁都没有说话。
一片深邃的黑里，忽然有了光。
洛四钏抬头，看见了忽然发光的琉璃眼珠。
这些琉璃眼珠挂在离天花板更近的位置，像是琉璃灯一样散发清辉。
发出声音的人也出现了。
一身白无垢和服，白帽之下，是一张纯白的脸皮，上面满是密密麻麻闭上了的眼缝。
甚至还涂了鲜红的嘴唇，面带浅笑。
所有眼缝都没睁开。
看身量也看不出男女，只能看出人形。
洛四钏和公主警惕着，甘雨星在他们二人后面露出焦急的神情。
白无垢停在不远处，身侧全是琉璃眼珠和普通眼珠。
忽然，那张红唇张开了：
“权帝大人。”
洛四钏平静地看着他：“你是谁？”
白无垢稳稳当当地先朝洛四钏行了一礼，然后回答了她：“奴是百目鬼一族的族长。是哀神大人吩咐奴来给您看些东西的。”
公主低声给洛四钏解释：“百目鬼一族的族长是整个族群唯一有智慧的存在，但智商也不高，像是人类里的七八岁孩童。”
洛四钏也压低声音：“这看着可不像七八岁。”
白无垢则继续说了下去：“权帝大人，奴许久不见您了。”
洛四钏反问他：“你还活着？你们一族不是灭绝了吗？”
“权帝大人，奴已经死了。”
白无垢平静地回答了她，“但奴的眼睛被保管得很好，一点点神识在眼睛里，等着遇见您，然后给您一部分我死亡那时的记忆。”
洛四钏又问：“到底是哀神让你这么做，还是别的神？”
白无垢又说：“奴的眼睛是您保留的，但奴的意识是哀神大人唤醒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奴死后，奴就一直在这里。”
白无垢慢慢抬手，做出了个张开双臂的动作。
“奴一直和族人们在一起。”
“权帝大人……”
白无垢脸上的眼缝开始睁开了。
他的眼睛，是紫色的。
“看看吧，过去的事情。”
洛四钏猝不及防和数量众多的眼睛对视了。
下一秒，她失去了意识。
“权帝……”
“权帝大人……”
“权帝大人。”
一声声呼唤，唤醒了权帝恍惚的神智。
祂垂眸，看到了下方跪在神阶上的数量众多的怪物们。
它们全都穿着白无垢，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一个都安分地趴跪在神阶上。
一路穿过云雾，延伸而下。
“权帝。”
身侧传来甜美空灵的声音。
洛神扭头，看到了一身华丽白裙的魇神。
魇举着伞，低声问祂：“怎么处置这些百目鬼。”
洛神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阴翳天空。
然后又转变视角，看向前方的纯白神台。
巨大的十字架伫立。
那上面钉着一个掉了头的神。
洛神眼前一恍惚，又看见了自己王座旁边的一颗连着张面具的头。
“权帝大人。”
又是一个声音。
一位女六翼天使亲昵地攀附在洛神背后，细白的手臂环着洛神的肩膀和脖子，嘴凑在祂的耳尖：“这种没有智慧的生命，还是杀了吧。直接灭族，干干净净了，多好。”
洛神周围还站了很多六翼天使，还有一些戴着面具的神。
他们也都纷纷附和：
“对，没有智慧的生物还是最好杀干净。”
“而且它们长相也太丑陋了，浑身上下全是眼睛。”
洛神没说话。
祂只是平静地看着跪在离漆黑王座最近的神阶上的那个白无垢百目鬼。
洛神双腿交叠在一起，左手撑着侧脸。
祂居高临下问最前方的白无垢：“你呢，你怎么想。”
那个白无垢趴跪着。
听了洛神的话，慢慢直起腰，抬起头去仰视那高高在上的至高神：
“权帝大人。”
可能是因为别的神说它们一族睁开眼睛过于丑陋，于是他说话时，脸上所有眼缝都是闭上的。
他双手合十，朝神权大帝三拜。
“我们只是想活着。”
“求求您……”
“放过我的族人吧。”
公主忽然出声：“权帝，我建议灭族。”
洛神平静地说：“理由。”
“它们这一族喜食人血，又没有智慧，常年蛊惑人类，造成了很大区域的混乱。”
“现在我们正在统一神界的关键时候，神台也还没有建好，放过他们只会让局面更混乱。”
“不如全杀了，方便之后你称帝。”
洛神没有回应，下方的白无垢百目鬼却焦急出声：“大人……求您。”
亲昵地攀附在洛神身上的那名女六翼天使忽然笑了：
“真是可悲的种族，除了一开始被创造出来的那一个族长之外都没有神智。你这么苦苦守着自己的种族又有什么用呢？它们又没有一个能懂你。”
“你奔走四方，试图制止自己的族人食人血，但什么用都没有，还被其他族群排斥，没人愿意和你接近，只能永远孤独地守着自己那没有神智的族人。”
“这么活着，也太累了吧？”
“不如今天好好地死掉呢。”
而那个白无垢只是仍然闭着所有眼睛，又不停地跪拜洛神：“求求您……求求您……”
那名六翼天使又轻轻笑了：“真可怜。”
但在场的所有神都没有笑。
魇神只是毫无动作地看着。
最终，洛神轻轻推开那名爬在自己身上的六翼天使，起身离开王座。
祂走到那名白无垢百目鬼面前。
他仰起头，所有眼缝还是闭着的。
不知是因为自卑，还是别的东西。
洛神蹲下来，抬手，隔着一双黑手套捏住了他的下巴。
“睁眼。”
白无垢百目鬼身体忍不住颤抖。
最后他还是选择睁开脸上的所有眼睛。
它们一族总是被排斥。
一开始它们是不穿白无垢的，而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有眼睛。
后来，总是被驱赶，被辱骂。
它们渐渐穿上白无垢，只露出脸上的眼睛，甚至很多时候连脸上的眼睛都不露出。
面对威压极强的神力，他最后还是颤抖着睁开了所有眼睛。
然后看见了一身黑西装，佩鎏金饰品的黑发至高神。
“紫色的眼睛……”
权帝轻轻摩挲着他的下巴。
“真漂亮。”
他一怔。
“乖。”
“不疼。”
然后下一秒，至高神挖出了他眉心的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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