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十字架
“你是谁。”
公主架起枪，看着宋柯。
宋柯抬头，朝祂和洛四钏笑了笑：
“你可以叫我尽神。”
祂仍然朝洛四钏举着手：
“过来。”
洛四钏面无表情地看着祂：“你想做什么。”
宋柯只是笑，见洛四钏没有动作，放下手，继续往神阶上方走。
当祂要走到公主身旁时，公主的枪口已经对准了祂的眉心。
“冷静。”
宋柯轻轻推开公主的枪口，然后走过洛四钏和公主，走到了真神身旁。
江鱼，或者说真神，挥了挥手，两侧的天使让开，雾气散去。
洛四钏抬头。
雾气中，神台显现。
一架巨大的十字架出现在洛四钏眼前。
洛四钏的目光落在了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身上。
汹涌的情绪如同浪潮席卷而来，把洛四钏仅剩不多的理智打得支离破碎。
她眼角溢出的金液越来越多，她抬手去接，落了满手。
苍穹之上，怪物们等待吞噬她最后的大脑。
洛四钏怔怔地凝视那道黑色身影：
“哥哥。”
洛枫竹四肢钉在十字架上，面色苍白，满身脏污血腥。
他也看见了洛四钏。
他扬起苍白的唇：“钏钏。”
尽神俯视着洛四钏，低声说：“真是不听话。”
洛四钏抬脚想要往上走，公主却拉住了她：“洛四钏！”
洛四钏怔愣地回头。
公主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但看见洛四钏的神情后，祂说不出口了。
洛四钏脸上两道金痕，还在不停流泪，双眼睁得极大，嘴唇微张。
望向公主的眼神里，满是无措。
“哥哥……我来见你了。”
洛四钏呢喃着。
公主松开了手。
祂知道，洛四钏疯了。
她作为人的最后一部分大脑，马上就要彻底碎裂了。
洛四钏摇摇晃晃地往上走。
她现在精神恍惚得厉害，耳边全是洛枫竹的声音。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虚幻，都是不真实的。
有小时候，她跌跌撞撞跑向洛枫竹，一下子跌进他怀里。
洛枫竹会笑着把她抱起来，用温柔的语气问她去了哪里玩。
也有少年时期，她放学后上了家里接送的车，看见后座已经坐着的人时的惊喜，而洛枫竹会轻笑着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也有在灰暗无光的客厅里。
暗暗绽放的风信子。
和她赠给他的一个吻。
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变。
没有那场车祸，没有被入侵，没有神智恍惚，也没有逃出洛家诱发入侵。
更没有来到安全区，和江鱼、宋柯见面。
没有那个夜晚，三个人紧紧相拥以驱逐恐惧。
更没有阿努尔集中营，死去的灵魂在被囚禁，活着的人们在被折磨。
雪夜埋葬罪恶，她明白她的身后有太多影子。
没有回忆起爱丽丝，没有古怪荒诞的的奇遇。
没有进入苦幻之间……
没有看见甘雨星的死亡。
也没有现在，宋柯和江鱼的背叛。
一路走来，她渐渐彻底成为怪物。
人的大脑，仅剩碎片。
洛四钏毫无阻碍地走到了神台上。
尽神和真神并没有阻拦她。
洛四钏怔怔地抬头去看洛枫竹：“哥哥，我们回家。”
她忽然抱头，蹲了下去：“我们家里养的风信子应该快要开了，你还记得吗？我们回家去吧。”
“回家去……”
洛四钏忽然笑了一下，嘴角上扬，随即笑出了声，“回家……我以后乖乖听你的话，再也不乱跑了，好不好？”
“我再也不去离危险区近的地方了……我们回家去，这样就谁也没办法带我走了。”
她说的很乱。
神志不清。
“钏钏……”
洛枫竹只是看着她。
“是我错了。”
洛四钏怔愣抬头。
阴霾笼罩之下，天使们在苍穹里起雾高歌，十字架伫立在正中央，被钉在上面的罪人朝她歉意地笑：
“我利用了你。”
“恨我吧，洛神。”
洛四钏只是抬手去接流下的眼泪：“我不是洛神。”
洛枫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洛四钏想要抬头，一时脱力，跪倒在了地上，她趴伏着，身躯蜷缩：
“我不想这样……”
“我想回家。”
金液流到了神台上，慢慢汇聚，最后一朵朵金玫瑰从金液中绽放。
慢慢蔓延。
站在神阶上的公主抬头，看着那慢慢扩大的金玫瑰花海。
祂轻声说：“我被你们利用了，是吗？”
站在旁边的真神回答了祂：“是。你的记忆早就被做了手脚。”
公主保持沉默。
“洛神，你的记忆都在我这里。”洛枫竹的神情是无奈的笑。“我拿走了你作为神的一部分大脑。”
洛四钏眯着眼睛，眼前只有金玫瑰：“你吃掉了吗？”
“……没有。”
这时，尽神忽然抬手。
祂眨眼间来到了十字架面前，将手放在了洛枫竹的眉心前方：“你保管的很好。”
然后祂直接拉住洛枫竹的一边肩膀，一个用力将他硬生生扯下了十字架，钉子还钉在十字架上，上面连带着洛枫竹的血肉，而洛枫竹的身上就出现了巨大的血洞。
洛枫竹被粗暴地丢了下去，直接重重摔在洛四钏面前不远处。
洛四钏看见他，重重咳了一声，然后用力抬手去抹掉自己眼前的金液，再直起身，慢慢爬到洛枫竹身旁。
洛枫竹保持着一个姿势，气息很微弱，眼睛眯着。
洛四钏爬到他身边，倒下来，轻轻抱住他的腰，头靠着他的肩。
是个依赖的姿势。
金玫瑰盛开得越来越繁华。
痛苦盘旋在神台之上。
“哥哥，我好想你。”
洛四钏神志不清，说话也是迷离的。
洛枫竹嘴角上扬：“我也很想你。”
但眼角却不由自主流出透明的眼泪。
尽神回到了真神身旁，看着洛四钏：“她马上就要成神了，身体已经开始异变了。”
公主抬头看着洛四钏和洛枫竹，一直没有再说话。
天使们飞入空中，在半空中盘旋高歌。
神台上，金玫瑰越来越多。
玫瑰的中央，痛苦的人类紧紧拥抱。
洛四钏神志不清地说：“我爱你，哥哥。”
她抱的很紧，和小时候紧紧抱着洛枫竹撒娇一样。
而洛枫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也紧紧抱住她。
那一瞬间洛枫竹眼前闪过了很多画面。
有死去的人，也有仍然活着的人。
耳边也浮现很多声音，各种情绪的都有。
最后却只停留在洛四钏身上。
他看见洛四钏站在他面前，朝他喊：
“我们回家吧，哥哥。”
洛枫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在洛四钏耳边轻声说：
“洛神的那部分大脑被我用手术塞进了我的头里，因为有这部分力量，我不会轻易死亡。”
“而我现在，要把它还给你。”
“我想要许诺你自由，但我却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我想要带你走，但我们的身份太过特殊。”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给你二十一年的自由。”
洛枫竹抚摸着洛四钏的脸颊，替她擦去金液：
“我爱你。”
“我爱你的灵魂，爱你的心。”
“无论你是权帝还是洛四钏，我都一直爱你。”
“让你一个人走过一千年……是我来晚了。”
“可我是个卑劣的人，我想让我的爱得到回报。”
“所以你也爱我吧。”
“哪怕我死，我也要你爱着我。”
洛枫竹抚摸着洛四钏的脸颊，那双黑眸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爱我吧，我想要你爱我。”
“还有……”
“再见了。”
与此同时，行舟四号精神病院。
心跳检测仪疯狂跳动。
陈霄弦站在窗边，仰望一片阴沉的天空。
最终，他闭上眼睛，眼睛一片酸涩。
他知道，洛枫竹死了。
神台上，洛四钏紧紧抱着洛枫竹的尸体，感受着他的体温逐渐变得冰冷。
随即，远处的尽神抬手，洛枫竹的头颅破开，大脑飞出。
那个大脑直接融入了洛四钏的眉心。
行舟四号精神病院，洛四钏曾经住的房间里，病床上她的身体正在慢慢消失。
而旁边她的心跳检测仪，显示着她的心跳正在缓慢趋近停止。
陈霄弦看着那个心跳检测仪沉默良久，然后打了个电话：
“取消戒备吧。”
“祂马上回来了。”
天空上的天使们高歌神权大帝的史诗，祈祷神权大帝的回归。
金色的玫瑰花如同海浪般蔓延至整个神台，洛四钏躺在正中央，紧紧抱着洛枫竹的尸体。
洛四钏的情绪正在慢慢变淡。
无论是爱，还是恨。
而藏在那个大脑里被她遗忘了的记忆，正在慢慢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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