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浮出水面R50
“那日我就看你不错。”程云之和煦地笑着，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谢谨震惊的模样，点了点头，评价道，“果然不错。”
谢谨下意识想矢口否认，可是在程云之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注视之下，却发出不出任何声音。
刚刚那一瞬的来不及掩饰的震惊，已经泄露了她的底牌。
蒋文宁偷偷瞥了谢谨一眼，无辜地眨了眨眼：这可不是他不守诺言啊，实在是先生太狡猾了……
“狡猾”的程先生示意他们俩：“坐下说话吧。”
“谢，谢先生……”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是怎样做到的了吗？”
自刚刚仿佛被定住的谢谨终于受惊似地回过神，连道“不敢”。
“……学掌，把之前我教你的给先生演示一遍吧。”谢谨把头转向蒋文宁，示意他上前。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再强行否认也没有意义，不如如是告诉先生，也能彻底打消他对于学掌成绩的疑虑。
“我？”蒋文宁有些受惊地指了指自己。
谢谨点了一下头。
蒋文宁想了想，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小谨这是不打算隐瞒真相了，说是演示，其实也是给他一个机会，在程先生的面前证明自己，彻底打消先生心中的怀疑，他都没有想这么多，可谢谨却替他想到了。
“嗯！”蒋文宁重重点了一下头，眼神里怀着对这位好友的感激和谢意。
他把目光转向程云之，躬身道：“可否接先生笔墨一用？”
程云之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蒋文宁颔首致谢，执笔蘸墨，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回忆着谢谨那日教他的场景，落笔在纸上“唰唰唰”写下了十个阿拉伯数字，然后逐一解释起来：“这个代表一，这个代表二……用十个简写的数字可以组成无穷多的数，计算起来也比写字方便多了！”
程云之本来脸上还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可是当蒋文宁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地向他展现出这个“阿拉伯数字”的各种运用后，他脸上的云淡风轻终于维持不住了，而是被一种深深的震撼与巨大的冲击所取代。
他自幼痴迷算术，没有人比他知道这小小的发明，意味什么，如果真的将这种记数方式和运算符号推广开去，再配合他所说的这个“九九乘法表”，那将是一场巨大的学界革命，将推动整个武朝的算力水平往前迈进一个想象不到的新纪元，到那时，现在学院教授的这些术算课，连几岁的蒙童也能轻易学会！
如果再将之运用到商业、户籍钱粮的核算、各地赋税的征收核验，那将对武朝的整个财政状况产生难以想象的影响！
想起娘子每日为国库的糊涂账而日夜忧心，若能将谢谨此人引荐于她，必然能解其燃眉。
想到这儿，程云之看向谢谨的目光已经不能用震惊与欣赏所能形容了，谢谨怔了怔，……为什么老师看她的目光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虽然的确是她隐瞒在先，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呀，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不得已而为之吗？
毕竟，自己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过于扎眼于人前，并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这样，学生才突击得到了此次测验的甲等……”蒋文宁说完，没听见程云之的回答，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
只见程先生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面目表情的样子有些吓人，他不安地朝谢谨投去一个眼神。
谢谨被程云之盯得有些发慌，忍不住唤了一声：“先，先生？”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试图想在老师面前挽回一点面子，“其实，我们不是故意隐瞒不说的，只是因为这个方法也是学生无意中从一个外邦人那里听来的，您也知道，武朝对外邦人，向来多有忌惮，学生也是害怕……”
她故意没有说完，配合地做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希望能用这个借口打消程云之的怀疑。
谢谨没有那么天真，觉得这种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发明的，就能让程云之相信。
如果骗骗蒋文宁这样的门外汉或许有可能，可是在真正的行家面前，任何拙劣的谎言都是经不起推敲的，且不说程云之相不相信，就说她一个十几岁的深闺庶子，既不曾上过族学，也不曾拜过什么名师，更不要说见过什么大世面，凭空就发明出这么一套数字体系，岂不是十分可疑吗？
这也是她一开始让蒋文宁保密的原因。
因为，这太可疑了。她解释不了。
如今之计，也只能推到外邦人的头上了……
武朝因为是女子推翻男权而建立的□□统治，所以历代女皇一直非常谨慎外来意识文化对于民众思想的渗透和影响，毕竟武朝之外的大多数政权，基本还都是以男尊为主。故对于外邦人入境及武朝人出境，朝廷一向管制非常严格，这也是谢谨敢瞎说的原因。
因为，无从查证。
果然，程云之听了，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感叹道：“不曾想，外邦之学已昌盛至此，看来，这些年武朝闭关锁国，实在错失甚多啊……”
若只是术算一道，落后些也就罢了，若是长期如此，不通外国之变化，自闭于眼前之安逸，他日其它地方也落后他国，岂不是天下危矣……
想到这儿，程云之不禁生出一股“杞人忧天”的慨叹。
他要立刻回去，将今日所见所闻告知娘子！
“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的，只是有个不情之请，小谨可否同意？”程云之起身，看向谢谨，正色道。
二人连忙起来，惶然受教。
“先生折煞学生了，先生有话只管吩咐便是！”
程云之抿了抿唇：“这术算之法可否容我推广开去？想必，你们也知道，这样的发明不该埋没于你我几人之间……”
“当然可以！”谢谨闻言，立刻满口应道，脸上没有一丝不情愿的样子，反而非常高兴。
她是真的高兴。
本来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她也想更多的人能学会，毕竟，在前世，语文数学可是最基础的两大学科了，可以说是人文和理工专业的基础学科了，推广出去是绝对的好事。
她之前遮遮掩掩，只是害怕自己因此置身险境，现在程先生说会替她保密，也就是不会以她的名义传播出去，哪还担心什么？！
“只是，如此一来，就委屈你了……”程云之虽是为了保护谢谨，可从心底来说，又觉得这样要了人家的方法，又不给对方名利，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因此面对她时，十分愧疚。
没想到谢谨本人却浑不在意，甚至一改先前战战兢兢的态度，反而十分大方起来：“老师，我一点都不委屈，我是真高兴！”
见她这般毫无心机的天真模样，程云之和蒋文宁都忍不住笑了。
对于自己的这位学生，他比从前又多了一份深刻的认识。
怪不得，知遥这孩子也待其如知己。谢谨这孩子，心胸宽广，堪为知己。
“小谨，你放心，日后为师定会补偿与你。”程云之望着她纯真无邪的笑容，郑重地说道。
谢谨整个一懵，“先生，这个真不用——”
“回去吧！”不等谢谨说完，程云之大手一挥，将人赶了出去，然后自顾自地回到案前研究起刚刚那些纸稿上的笔记了，看也没看两人一眼。
这时候，又特意跑过去郑重其事地跟先生说不用补偿，好像又挺奇怪的……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无奈地笑了。
蒋文宁摸了摸肚子，苦笑道：“我肚子都饿扁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谢谨“扑哧”一笑，心底地重担卸了下去，现在心情特别好，拉着蒋文宁，两个人蹦蹦跳跳地往食堂吃饭去了。
一盘饭菜下肚，二人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吃撑的肚子。
谢谨起身走到窗口前，又要了一份饭菜，装到饭盒里拿好，这才叫上蒋文宁一起回去。
“你还没吃饱啊？”蒋文宁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吃这么多还打包？”
谢谨瞥了他一眼：“这是给阿南带的。”
“阿南？”蒋文宁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他眼睛圆睁，见鬼似地看向谢谨，“周南？小郡王？”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谢谨停了下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啊……”
“不是，”蒋文宁一拍脑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都叫阿南了？！
谢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抱紧了手里地饭盒：“我们是室友，当然亲密了。”而且现在还是姐妹了。
当然，这句她没说。
然而，她这一副理所当然，毫不自知的表情落在蒋文宁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男德学院里，谁不知道，小郡王有那、那种癖好……
小谨不会是……
啊啊啊啊啊，天哪！！
“不可以！”他突然一声崩溃大吼，吓得谢谨连往后蹦了三尺。
“蒋文宁，你疯了？”谢谨一脸心悸地瞪着他。
蒋文宁却是一脸痛心疾首，心急如焚，两步冲到谢谨的面前，握住她的胳膊，斟酌着怎么措辞：“小谨啊，你听哥说哈，你现在还小，可能，可能对有些感情呢，分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你一定要清楚，那种不清楚的感情是做不得数的，是不靠谱的，是不可以的……”
谢谨一脸黑人问号：“学掌，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对啊，也没吃药啊……”她自言自语道，而后倏地睁圆了眼，“难道是吃错饭了？”
蒋文宁愣住了，有些绝望，“完了，陷里头了……”
谢谨看他有点不对头的样子，想了想，饭要凉了，也没时间多想，自顾自念叨了一句：“阿南中午也没吃饭，肯定饿惨了，哎呀，学掌，我不跟你说啦，我先回啦，你自己去药堂看看啊！”
说完，整个人一道烟似的跑没影儿了。
留下蒋文宁一个人风中狂抓头发，他唯一的好朋友，就这么迷失了，天呐，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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