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浮出水面R59
“夫君说这是谁想出来的？”霍芙望着程云之，没有掩饰自己的错愕和震惊。
“是我的一个学生，他叫谢谨。”
程云之想到在山门前第一次见到谢谨时的场景，瘦小的身躯，一个柔弱得有些过分的孩子，可那双眼睛，却比秋水还纯净，比星辰还明亮。就那么轻易地回答上了他的问题。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学生不简单。
可谁知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他，虽然谢谨很聪明地将这一切推到外邦人的身上，可他不傻，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了。不拆穿，只是因为看出了他不想说，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就不强人所难，关键是纸上的这些数字和算法。
“你想在课堂上教这些？”
霍芙一眼看出了程云之的心思。
“是。”程云之看着霍芙，“娘子，我不想要什么权势和名利，只想简简单单的做我的学术而已，可是你知道吗？当我听到谢谨说这些东西是从外邦人那里传过来的，当时我心里有多么震惊和害怕”
霍芙静静地听着，良久没有说话。
“女子为皇我没有意见，可是武朝立朝已两百多年，当今皇上越发多疑谨慎，国门封闭，自绝于他国，我们根本不知道在自己权利倾轧的时候，别国究竟发明了什么样的东西？若是待他们兵强马壮，一朝来犯，武朝，真的能安枕无忧吗？”
一席话，可谓是说得露骨至极了。可是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娘子，是他的依靠，也是他最爱的人，程云之向来是不会向她隐瞒自己的心事的。
“你说的对……”霍芙扶着圈椅的扶手，缓缓地坐了下去，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又何尝不日夜忧心呢？”
“陛下如今身体越发不好，太女虽为正夫所出，但为人过于心慈，皇夫性子淡泊，与世无争，不比二皇女背后有赵贵君、赵太师，她们野心勃勃，我就怕，这天一变，强敌趁机来犯，到时候，武朝基业毁于一旦，天下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程云之垂下了眼眸，武朝规定，男子是不可干政的，纵然他看着娘子日夜忧心，依然无法为她分担一二。
当初他们夫妻离开朝堂，来到历山书院办学，一是因为家族的原因，再则也是希望培育人才，守住这个国家的希望，虽然离上京千里，可却时刻关注着朝局变化，从未真正放下过这颗忧国忧民之心。
“那个孩子……”霍芙想了很久，看向程云之，露出一个笑，“我想见见他。”
程云之弯了下唇，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轻声喟叹，“娘子，无论如何，我希望在你疲惫的时候能想到，你还有我，不必活得那般倔强……”
“云之……”霍芙抬头凝望着他，眸中水光闪动，这一刻，她不是历山书院的山长，不是别人眼中的当世大儒，不是那个需要时刻将自己伪装到刀枪不入的霍芙，她只是一个会担心，会疲惫，会希望有人呵护的女人。
橘黄色的烛火照耀着，将两个交叠的身影投射在窗纱上，他们唇齿相依，再无彼此。
“喂，这么晚了，还不睡？”
房间门被骤然推开，谢谨吓了一跳，抬眼望过去，门框边露出一张圆圆脸。
她叹息一声，摇摇头“看来是不能指望你学会敲门了。”
周南嘻嘻一笑，小跑着跑了进来，“看我对你好不？”说完，一只碗就揣进了她怀里。
谢谨赶忙接过，垂头一看，有些惊讶地看向她，“红糖姜水？”
“快喝吧！”周南将碗往她嘴边送了送，一屁股坐在她床头，邀功似得看着她，“我熬了好久呢！”
“你，熬的？”谢谨一怔，端着碗的动作有些发愣。
“当然是我熬的！不然还能有谁？”周南不耐烦了，催促道，“哎呀，快点喝，废话真多！”
谢谨低低地笑了，一双眼睛弯弯的，亮晶晶的，“谢谢啊……”
周南脸蛋一红，有些肉麻地搓了搓胳膊，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慢慢有了血色，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这是第一次来葵水呀？”她好奇地问。
“嗯。”谢谨半垂着眸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也没心情和周南斗嘴，显得特别乖巧。
周南看着，突然叹息了一声。
谢谨抬起头，看向她，“怎么啦？”
周南：“一个女子想要在学院里隐藏身份，太难了。”
她抬起头，看着谢谨的脸，她的脸巴掌大小，在微弱的烛火下显得更加单薄脆弱。
周南不仅替她担心起来，“你准备一直这样下去？”
谢谨放下了碗，无声地垂下了眼眸。
良久，才听到她略带一丝茫然地开口，“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似乎不管她怎么选择，都是一条艰难的道路。
“你呢？”谢谨抬起头，问周南，“如果抓住了林然，你还会回来吗？”
周南被问住了。
她从来都不是真的打算在这里求学的，来男德学院，不过是应付母亲和林然的一个幌子，她是一个女子，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小郡王的这个身份，恐怕瞒不了多久了。
“也许不会再回来了吧……”
明明是早就想到的结果，可是这样听她讲出来，谢谨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了一丝悲伤。
“周南，”她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放下了伪装的乐观和坚强，展露出了一直不敢对人言说的脆弱和难过，“我舍不得你……”
周南惊愕地抬起头。
谢谨捧着热腾腾的碗，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低低倾诉，“在这个世界，我能够无所顾忌说出心事的朋友，就只你一个。”
她抬起头，笑得有些故作坚强，“我小爹胆小，隐瞒我身份，大概是他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我从小就没有朋友，也不敢交朋友……”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不会忘记你的。”
她笑得很灿烂，如果没有那一闪一闪的水光的话，周南还真的被她感染到了。
“行了行了！”她拿手把谢谨的头发揉成鸡窝，“瞧你那点出息，我这不是还没走吗？”
说着，她又笑了，“你之前不是还说和李知遥是好朋友吗？怎么，现在只我是你朋友了？”
谢谨脸色顿时一僵。
周南见了，忍俊不禁，她眸光一瞟，突然看见床头上挂着的那个小娃娃，目光一顿。
“诶，这是什么？！”说着不等谢谨反应，自顾自一把抓了过来。
谢谨回神，见状顿时一惊，“不行，给我！”说着就要去抢。
“什么东西还不能看了？”周南见了，更是好奇，左闪右避，不让她抢回去，趁着空隙这么定睛一瞧，顿时就乐了，“嚯——这不是你的知遥姐姐吗？”
“你还我。”谢谨顿时又是气又是恼，一把拽过小娃娃藏了起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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