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浮出水面R69
周南其实是希望他否认的……
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她在心底自嘲着，多么明显的事实啊，还在期待什么？
“为什么要承认？”
林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不想再骗你……”
周南猛地抬起头。
林然也不闪不避，好似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谈话了，所有的伪装和隐瞒都失去了意义。
“不再骗我？”她笑了，笑得有些讽刺。
“……是。”林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意味，不奢求她相信，只是沉静地望着她。
“那好。”
周南点了几下头，目光犀利地射向他，语气有些逼人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意义。
一是今日之后，她们注定分道扬镳，二是她心中早有答案。明知道，他不会回答，可她还是问了，就为了那句“不再骗你”。
周南想，自己真是病得不轻，明明恨透了他，明明知道他别有用心，还是无法干脆果决地断掉那一丝可怜的幻想。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林然竟然回答了。
他好似突然撕掉了戴在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个毫无保留的自己。
“暗军令牌。”
只听他一字一顿道。
周南猛地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相信。
林然见到她这样，突然就笑了，笑得宛如三春花开，月出云岫。
“阿南，我说过，不再骗你……”
“你——”
周南猛地倒退了几步，脸上浮现一抹慌乱和狼狈，她不敢相信，林然就这样承认了。
承认了他隐藏最深的秘密。
也许是彻底的坦白让他生出了勇气，林然居然往前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衣服的熏香。
林然居高临下地望着周南，这是他第一次带着一股强势毫不掩饰地望着自己的心上人。
他缓缓开口，“对不起，阿南，对不起……”
周南抬起头，看着林然眼中带着愧疚的自责，霎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那些恨，那些伤，都好像在一瞬间结了痂，虽然还留着疤痕，却早已感觉不到疼痛。
“那你找到令牌了吗？”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林然苦涩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质地的牌子递到周南的眼前，“找到了，可惜只有半块儿。”
周南目光往下，定定地落到那熟悉的青铜纹路上，眨了眨眼睛，没有伸手，“找这个做什么？”
她声音伴随着长长的睫毛一起轻轻地颤抖着。
林然老实回答：“公子要的。”
很多话，其实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彼此都心知肚明。
周南抬起头，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她望进林然的眼睛，轻声询问：“所以接下来，你想怎样？继续找另外半块吗？”
林然摇摇头，笑了：“不。”
“不找了。”他说。
周南错愕地看着他。
林然却直接拉过她的手，将那半块令牌轻轻地放进了周南的手心，语气从未有过的缱绻，“我已经找到了比令牌更宝贵的东西。”
周南的睫毛猛地颤了一下，垂着头，整个都僵住，她不敢追问，是什么更宝贵的东西，但是整个心却狂跳得厉害，渐渐失去了节奏。
林然温柔一笑，轻轻将她的掌心合上，低语：“这个，物归原主了。”
冰冷的青铜令砌入掌心，周南感受到的却不是刺骨的冰凉，而是林然的体温，这一丝余温像疯涨的藤曼一般迅速蹿生，蔓延，直到占据整颗心脏，像铺天盖地的罗网，将她死死地捕捉，再生不起一丝逃离的心情。
谢谨回到蜜云阁的时候，周南已经回到了房间，她推门进去，看见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边发呆。
谢谨以为她还在难过，不由轻叹了一声，抿着唇走了过去，想要安慰两句。
走到近前，一打量，身形一顿，止住了步子
周南她，竟然在傻笑？
什么情况？
她顿时茫然四顾，四下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突然身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响了起来，
谢谨回头，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皆是一怔。
“阿——”南……
林然到嘴的亲昵这才戛然而止，谢谨这个冒牌的“心上人”此时才突然走入了众人的视线。
差点忘了，还有她这么一号人物。
周南听见动静，这才回神，转过头，见到这一幕，怔忪地站了起来。
林然脸上鲜活的笑容像是瞬间冻住了一般，顷刻间消失不见，几不可察地白了一瞬。
谢谨赶在他开口前打了个友好的招呼：“嗨……”她目光自林然脸上往下，落到了他端着的木盘上，暗自挑了挑眉，“美人哥哥，来给郡主送汤吗？”
林然脸色僵了僵。
谢谨这话，怎么听，似乎都有些阴阳怪气。可天地良心，她绝无此意。
自觉打扰了二人的好事，林然僵硬着手脚将汤盅放在了外间的桌子上，止步于此，露出了一个落寞却强自掩饰的笑：“郡主今日受了惊，王爷嘱咐小人送参汤过来，郡主喝下，早些休息……”
说完，便不等二人说话，转身就走。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谢谨：“……”
转过身，她指指自己，小模样有些疑惑，“我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周南没好气地笑了，摇摇头，不理会她的调侃，只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林然而去。
想抬脚去追，又迈不出那一步。
谢谨暗暗看在心里，有些好笑，看来，在她出门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
“傻子，去追呀！”谢谨看不惯她这副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样子，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周南抬眸。
谢谨努了努嘴，目光看了看门外。意思非常明显了。
周南脸色一红，她，看出来了？
傻子才看不出来呢？
哎~
谢谨拉过椅子，动作优雅地坐下，拽过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凑到唇边小饮了一口，悠悠道：“看来我这个演员，是没用武之地啦~”
周南神色一赧，违心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谢谨拉长了语调，审视的目光中带着些许调侃，看了过来。
周南不自然地别过头，一张圆润可爱的侧脸却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再不言语了。
天呐，谢谨在心里嗷嗷叫着。
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生猛的小郡王，哦不，小郡主露出这副小女儿情态！难得，实在难得！
这位林公子，厉害！
“你们合好了？”
虽然她和普通人一样都喜欢看小情侣秀恩爱，可是谢谨还是没忘了先确认一下前提。
之前的心结都解开了吗？
“……”周南没说话，半晌，才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她以为谢谨没听到，顿了顿，稍稍提高了声量，“算是吧……”
谢谨听到了。
虽然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谢谨相信，周南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她能这么快原谅林然，一定是他做了什么值得被原谅的事情。
虽然是好朋友，但谢谨也不会过度地打探对方的私生活，要是周南想说，她会是随叫随到的听众，要是她不愿说，她也会默默地微笑着祝福。
“既然合好了，那就跟他解释情况啊！”
林然还以为她两“有一腿”呢，现在指不定躲哪儿暗自神伤。
“我……”
周南明显是想去找他的，可是却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阿南，你在害怕？”谢谨坐到她身旁，疑惑地看向她，语气里有一丝不解。
周南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就在谢谨以为她会沉默到底的时候，周南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那张肆意张扬的娃娃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类似“脆弱”的神色。
“是，我怕。”
“怕什么呢？”谢谨没有急着安慰，而是轻轻拉过她的手，拢在掌心，无声传递着力量，小心而不着痕迹的问道。
也许也只有在谢谨的面前，周南才能无所顾忌地言说一点隐秘的心事。
她问道：“爱到底是怎样的？”
从前，她以为爱一个人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只需要捧着一颗心，赤诚地奉献所有，对方自然会感受到，会报之以同样的情感。
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事，她好像一瞬间沧桑了许多，那颗跳动的心中，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对他的爱意，可是却不再有从前那种盲目自信了。
谢谨不提防她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措手不及，一时愣在那里。
爱到底是怎样的？
是呀，到底是怎样的呢？
谢谨没有爱过一个人，给不了她肯定的回答。
“我，我也不好说……”最后，她只能挠挠头，有些抱歉地看了她一眼。
周南突然“噗”的一声笑了，拿手指捏了捏她白皙嫩滑的脸蛋，“小谨还小呢，还不用考虑这么深奥的问题。”
谢谨满头黑线，论起来，我才是姐姐好吧！
小屁孩，谈过恋爱，了不起啊？
周南眼神暗了暗，突然对着月亮吟起了诗：“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是《诗经·氓》中的句子，谢谨在语文课上背过很多遍，可是此时此刻，突然听周南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轻声念出来，她才突然感到了一阵切肤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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