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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姝白大好时,袁纥律的大军已至北风关,赵晏领兵而战,那以贤名闻世的北戎太子用兵打仗竟也不输分毫,用兵严谨,一时竟也僵持不下,眼见不能速胜。

        不多日,赵持安孤身入了津北城,要求韩灼尽快排除整个西边战场上所有将士、百姓的情况以及感染原因,以秋山岭为界,北境之西开始戒严,一律按军队管理,同时开始大规模转移未染病的百姓。

        东边战场上,开阳等人接连夺回州马城及周边小城,北戎将领退守剑归城,北戎萧尽在韶关战场上一面被韩灼压制,一边援驰剑归城、月云关,两面受敌,却仍是寸步不让,不过北戎隐隐已有溃败之势。

        夜里,大风横过,吹的旌旗呼呼作响,韩灼站在城墙之上,夜里的风灌入衣袖,有些凉。

        战争绵延,韶关城外的黄土被鲜血浸染逐渐深沉,城外的大片荒原之上一片萧肃,枯草遍地,晶莹的霜雪结在草枝上,北风过境吹得草丛簌簌作响,尸体遍横,鸦雀啄食。

        战争将无数人碾碎在尘土里,无数鲜活的生命最终被鲜血淋漓的呈于眼前,世人悲鸣,而他手握屠刀,罪孽深重,不曾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侯爷。”

        他回身,苏先走向他,步调从容,“阿晏来了密信,侯爷可以看看。”

        苏先负手与他比肩而立,面上浮着笑,他一生戎马,不论功绩如何,却实实在在收了个不错的学生,尊他,敬他,顾念他,倒是死也无憾。

        韩灼接过,细细看过,不由轻轻皱了皱眉,只听苏先道:“军中以及百姓还有那些流窜至此的难民都已一一查过,北境各城报过情况之后,经查证疫症的自津北城而起,一路沿崖灵江而下,如今沿江临近津北城的城池疫症肆虐,老臣请命前去督城。”

        崖灵江横过整个北境腹部,自东往西,位于北境中部,横过青山城,武陵城,环绕祁天山,祁天山后便是明靖腹部,自起战后,大部分将领上了前线,沿江地形险峻多是小城,可一旦瘟疫沿江爆发,则是实实在在将前线跟后方阻隔,断了退路。

        韩灼知他心意,不等开口,苏先率先抬手从袖间摸出一封信,“若老朽没能回来,劳烦侯爷将此信呈与陛下。”

        苏先话音落定,后撤一步,双手举信,屈膝跪下,他一生铁血,自负忠义,却远比不上一个毛丫头,“我与怡王殿下的纠葛尽数写于信中,过往的错处也尽在此处。阿晏尚在淮水时给我来过一封信,她说先生施教,弟子是则,见善从之,闻义则服。而我这个师父做得失败,至今写不出回信,忠义智勇,她这个弟子做得远胜我。”

        韩灼看向他,岁月鬓霜,戎马征战从未败过的将领跪在他眼前,道:“为何是我?若羌城,沈天雄,韩煜,足以让我杀了你。”

        苏先苦笑道:“侯爷何不动手?”

        “有人绕了个大圈子,拿整个北境挡在了你身前,她敬你如师,待你如父。”

        “侯爷不像是会心软的人。”

        韩灼慢慢转身,凌厉的风吹过面颊,“我双手染血只为自己活下去,而她手中剑每次都是为了旁人,为家人也罢,姚七,苏荇,甚至不相干的人。”

        甚至是他,觉得难以理解,却又向往贪恋。

        “难以理解,所以格外好奇。”韩灼展眉,“好奇她能做到何等地步,好奇她可有一天觉得后悔。”

        “不会。”苏先摇了摇头,定定的看向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她是个倔强的,认准的人和事就算百转千回也不会变,所以常常为此吃亏,却长不了记性。”

        “为人师长,做了错事,总要尽全力去弥补,这才是为师之道,总不能等我百年之后让那丫头看了我笑话。”

        苏先双手持信,深深拜下,“这北境便托付给侯爷了,若臣有命回来,自会给侯爷一个交待,若不能,这便是老臣的劫数。”

        “您竟也放心我独自守这韶关城?”

        “杀伐果决,手腕铁血,侯爷不负盛名,老臣在此,那些将领要看我眼色,侯爷又怎能做自己想做的。”

        次日清晨,苏先一行人便冒着风雪向后方撤去,韩灼没去送他,新一轮进攻发起,战争打响,天降大雪,日渐恶劣,在纠缠半月有余后,韩灼终于发起了向北戎军队的清剿令。

        韩灼手下气势如虹,北戎军队丝毫不让全力向韶关城一路进攻,却在草苇荡附近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两队轻骑似尖刀一般一左一右插入北戎左翼,韩灼命开阳佯攻剑归城实则领着二百余夜卫扑向草苇荡,借着芦苇荡地形之利直攻北戎粮草,一箭穿喉而过,北戎押运粮草的将领尚来不及惊呼一声便丢了性命,如入无人之境般绕整个草苇荡走了个来回,沿路浇上火油,连同粮草一并烧了个干净,将草苇荡里的北戎兵将活活烧死,火光燃起的时候,韩灼站在城墙上看了一出白日烟火。

        另一队由燕尾军将领宋阳领五百人,神出鬼没上了旁边的墨茗山,占据制高点,几百只火油箭齐发,射向北戎中军大营,点燃了萧尽的军旗,萧字烧了一半,宋阳弓如满月一箭便射穿了萧尽亲卫将领的脑袋,放声大笑,笑声在空荡的山林里格外响亮。

        北戎人大怒,那名将领的手下当先追了出去,宋阳见人上钩,手指搭上唇,似声声夜啼,数千名北戎将士连人带马坠入墨茗山下冰湖的内,埋伏在此的燕尾军手起刀落没一个能活着从冰湖里爬出去的。

        北戎军大哗,接连败绩,让所有北戎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位威震南疆的明靖战神的可怖之处,军心大乱,萧尽大怒,下令大军急行,来势又急又猛,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因此失去往日的冷静,接连战败,斥候将前线消息传回,韩灼敛眉,道:“是时候打剑归城了。”

        萧尽大军被韩灼激怒一心要拿下韶关城时,开阳迂回剑归城与青龙汇合,开始了剑归城之战,开阳领着一队夜卫顺着城中战时修建的密道摸了进去,青龙披甲正面进攻,里应外合,不过三日便拿下了剑归城,俘虏降将万余人。

        韩灼下令,尽数屠杀祭旗,以振军威。

        此令一出,赵家军中不少将领提出异议,认为过于凶残,韩灼只是淡淡挑了挑眉,在他们争辩的面红耳赤时轻声道:“我上战场是来杀人的,若是想慈悲,不如进庙里当座菩萨。”

        又一场不欢而散,唐海看着怒发冲冠的老友们,出声安抚道:“北戎人可是接连屠戮了我们三大城,死的无辜百姓十万余人,□□掳掠,恶事做尽,侯爷固然手段过于惨烈,可去攻城的将士,有不少北境儿郎,那些俘虏如何处置,不杀难泄民愤,由该如何安置,一旦开战,他们便是插在我们心口上的刀,如此看来,就地屠了,也并非不智。”

        唐海在军中军功卓著,又是一刀一刀真正拿命拼过来的,人又耿直忠厚,他的话颇有分量,有将领被动摇,道:“唐将军此言倒也不错,只是侯爷此举过于残暴,我等皆是跟着赵大将军走出来的,这日后”

        他话语一顿,唐海便明其意,大将军仁义,如此这般大规模屠杀战俘,的确不曾有过,“大将军不在,明安侯手掌军印,持浮光剑,这件事侯爷自然能做主,而我等不过依军令行事,各位说呢?”

        杨光抚掌大笑,他是为数不多对此事表示默许的将领,亦是赵钧身边老将,见好友如此说,便道:“长欢丫头的剑能在侯爷手里,想来比我等有分量的多,左右有人担责,战事在即,我等还是好好研究研究这仗接下去怎么打方是正事。”

        马蹄如惊雷,扬起尘沙万里,北戎大军齐齐出动,夕阳如火,整整三日,北戎不得寸进。呼兰舟站在萧尽身侧,低声说道:“桢殿下那边有消息了,袁纥律率军去攻北风关正中下怀,桢殿下说若胜不了明靖,不能以军功换取太子之位,索性将袁纥律葬在战场上,便不得不换太子了。”

        萧尽皱眉,眉宇不耐,“胡言乱语,我领兵而出,无数将士埋骨他乡可不是为了他的太子之位,他现在人在何处?”

        “殿下只派人传了话来,不知在何处。”

        萧尽眯起眼睛,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北戎灼人的日头,流浪街头无家可归的少年,遥遥便看见了华丽奢靡,图腾繁复的马车,人流如梭的北戎王城主街上,百姓纷纷退让,跪拜一地,开路的人,高高扬起的马鞭,他握住马鞭的手,掌心血顺着衣袖滴下,车帘掀起,青衣的稚子向北戎王求情救下他,气度从容。

        “你是谁?”

        他眨眼,“萧尽。”

        “你疼吗?”

        他摇头,抿紧了唇。

        “我见你孔武有力,可愿投军?”

        “不愿。”

        稚子点头,“希望再没有开战的那一天。”

        那一年,北戎战败,北戎王并未将政治中心从武治放回文治上,反倒因此大规模扩兵,一夜间,善战好杀的图兰家族声名鹊起,连同袁纥桢及其母妃身价一并水涨船高,年仅五岁的袁纥律无母族依仗,各方逼迫之下,成了图兰部族第一个牺牲品,五岁离宫,在呼和部常住十二年之久,以太子之尊被迎回王宫,其间坎坷,只有那稚子自己知道。

        “将军,将军?”

        呼兰舟低声道:“如今我等该如何?”

        世道艰难,兜兜转转他还是踏上了这条从军的路,多年军旅生涯,从默默无闻到如今三军在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见过太多经历过太多,所谓权贵从未将他们这些战场厮杀的人当作人看,即便是他也不例外,不过是一把锋利的弯刀。

        记忆骤然鲜活,萧尽眸光骤亮,道:“传令下去,全力进攻,至于桢殿下与太子殿下的王位之争,绝不是你我能插手的,回话给桢殿下,萧尽及其部下只会追随最英勇的君主,殿下若想让我等俯首,也该让我看看值不值得冒这个险。”

        鹬蚌相争,他不做渔夫,就算为了当年一面,却也不会参与其中。

        呼兰舟颔首,军旗在寒风中猎猎翻飞,呼出去的气结成白霜,眉毛上、睫毛上,愈发严寒,终于在五日后,北戎军队完成了对韶关城的第一次合围。

        残阳如血,北戎终于对韶关城展开了第一次全力进攻,铁蹄滚滚,千军万马在战场上陈铺开来,密密麻麻的人头,四处横陈的尸体,银白色光影交错,鲜血四溅,万马奔腾,铠甲染血,鲜血将寒冰融化,天地之间血色弥漫,人似修罗,寒风呼啸,卷起漫天大雪,杀伐其中,只觉冷意森森。

        “冲啊!”震彻天地的怒吼声在空中回荡,军旗染血,进攻的号角吹了一遍又一遍,北戎铁骑兵挥舞着弯刀,如狼似虎般扑向不远处的城墙,□□兵、戟兵随后跟上,弓箭手、剑盾兵配合作战,目光所及,遍野横尸,锋利的刀锋划过铠甲发出刺耳的声响,随即淹没在士兵们的怒吼声中,大地在脚下颤抖,地动山摇,响声震天。

        韶关城头,韩灼弯弓搭箭,一只眼微微眯起,箭矢离手,直直射向城下,只听一声闷响,领头而来的北戎骑兵被箭贯倒,坠马之后接连翻了几个跟头被踩踏于马蹄之下,血肉模糊,韶关城墙上爆发了接连的助威声,军心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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