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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韩灼牵着赵晏,一路出了宫,这一路,一字未言。

        直到回了明安候府,韩灼都不曾说些什么。

        而还未及她说些什么,那只握着她的手便慢慢松开了,开阳等在门前朝她略略点头,像是有事要禀。

        在韩灼背影快要消失那一刻,赵晏终究没忍住。

        “韩灼。”她朗声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那抹身影一顿,却迟迟没有回应,下一秒便毫不迟疑的跟着开阳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赵晏暗叹一声,垂下头去。

        横得过正元帝,摆不平明安候。

        “姑娘。”低低一声轻唤,赵晏缓缓抬眼,对上一双焦惶的眸子,没等她回话,殷非便冲上来,轻轻揽了揽她的肩。

        赵晏淡笑,抬手拍在他的胳膊上,轻声道:“没规矩,我这不是好好的。”

        殷非收回手,声音低哑,“那皇宫是什么随意能去的地方吗,明知道那位不安好心,姑娘怎敢冒着样大的险。”

        赵晏抬脚,朝着西侧的院落走去,“正元帝敢从明安候府带我走,他便不会轻易对我动手,只有没价值的筹码,才会被轻易除掉,而我兄长在北境,我身负赵姓,即便他再忍不住想要杀我,也只能像那晚一样,刺杀。”

        “等我死后随意再编个由头,便算是对赵家的交待,而如今的赵家即便存疑,却绝不会轻举妄”

        “姑娘。”行至长廊拐角处,殷非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事事算的清楚明白,可想过那一分疏漏,姑娘觉得,自己能从宫里全身而退的把握有多少?”

        殷非脸色阴沉的可怕,赵晏略略思忖,道:“九成。”

        “哪还有一成呢。”

        赵晏垂眸,还有一成便是正元帝恨极了赵家,不管不顾也要取她性命。

        “迟早要明刀明枪对上,躲着并不是上策。”

        “立于危墙之下,不顾性命,便是姑娘的上策。”

        “殷非。”赵晏低叹了声,轻轻唤他。

        “姑娘不会为自己而活。”殷非别开眼,“旁人的性命在姑娘眼里都金贵,只有姑娘自己,一直在搏命。”

        “那你便为赵家、为明安侯、为北境千万的将士、为天下的百姓活着!”

        为我活着。

        话落,喉头有丝丝腥甜,殷非便转身要走,赵晏眼疾手快的转身挡在他身前,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我保证,下次绝不这样了。”

        赵晏轻咳一声,见殷非没有半点松动的模样,显然对她这张口就来的保证毫不信任,慢慢让开,自言自语道:“行吧,看来这宗正寺,我得自己去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一只手便从身后抓住了她胳膊,用了十足的力,捏的她不由皱了皱眉。

        殷非抓着她,却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慌,解释道:“我得去宗正寺见韩煜。”

        “如恪长公主暗通北戎,还有私盐案的事,我得去问个清楚。”

        殷非看着她,顿了一秒,慢慢松开了手,“我随你去。”

        两人并肩朝外走,“我娘亲可安全送出城去了?”

        “嗯,也照您的吩咐一道送走了阮姑娘。”

        “赵家的事处理的怎样了?”

        殷非面无表情,“朝廷来了人抄家,府中的奴仆按您的吩咐遣散了,可大都不愿走,安排在秦大人的庄子上了,府中的管事也都安排在商行了。”

        赵晏撇撇嘴,“你呢,消气没有。”

        “没有。”

        “殷非,对不起。”

        男子低咳一声,淡淡道:“消气了。”

        赵晏轻笑出声,夜幕四垂,有两道身影悄悄自明安候府后墙翻了出去。

        明安候府的书房内,开阳递了刘护送来的信笺过去,低声道:“相爷的意思,是求侯爷留如恪长公主一命,这些年,所行的这些错,他会认下。”

        “相爷说,如恪长公主做的,便是他做的。”

        韩灼目光扫过信笺,指尖一扬,火舌卷上,很快便化为灰烬。

        “私盐案的银子呢,查的如何?”

        “正在查,仍有奇怪之处。”开阳一顿,递上一份名单,“这是所有牵涉其中的京城官员,大大小小竟有不下二十位,这些人在朝中立场鲜明,都是陛下一派,家底也派人去探过了,平时瞧着不显山不露谁,实则家底丰厚,绝非朝臣俸禄所得,虽是贪了不少,但跟账本上所记,不过九牛一毛。”

        开阳垂眼,“那些大笔的银子具体去向何处,雨师正在查,如恪长公主那边,风伯也正在审,不过想来,应当是很难有结果。”

        韩灼略略点头,眸色微变,“我记得陈进的账本里有韩煜一笔账,挽香阁里一掷千金的盐商拿着的也是怡王府的腰牌。”

        “这条线可曾查出些什么?”

        “不曾。”开阳摇头,“霓裳去查过,但怡王殿下为人警觉,不得其法。”

        “怡王如今在宗正寺?”

        开阳点头,韩灼起身,淡声道:“去趟宗正寺。”

        临出府前,韩灼望着西院微亮的烛火,在廊下停住了脚,未再往前一步,开阳看着他,低声询问,“主子,可是要去西院瞧瞧。”

        韩灼不语,目光落在那豆灯火上,他神情淡淡的,孤身立着,周身却是带着慑人的凌厉,骨子里的冷意散发开来,开阳看着他,一朝又像是见到当年在南疆时侯爷,孤冷,不容靠近。

        侯爷已经很久没这样过了,赵晏的出现像是意外,却又像是命定一般,执手并肩时,主子的心是热的,血也是暖的。

        可今日,唉,开阳暗叹一声,却听韩灼道:“北河自南疆回来了?”

        “前些日子刚回来,他心里不舒服,自请调去风伯手下了。”

        “让他滚回来,调去赵晏身边。”

        开阳点头应下,韩灼收回目光,面上没什么表情,“让人将饭菜送去西院,东院的汤池备下药浴,泡了去乏,着风伯去见她,不必等我。”

        “是。”开阳了然,侯爷这是心疼赵晏了,虽然还气着,却也是心里牵挂着,事无巨细,面面周到。

        窗外月浅云深,树影摇曳,正是天气转寒的日子,白日里尚有几分热意,到晚上却是真正凉了下来。

        夜风卷过,吹得树叶打着旋掉落。

        宗正寺是掌管皇家事务的地方,算不上多简陋,可对于这些皇室贵胄来说,终究是苛刻了些,囚禁于此,困于一方天地。

        而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韩煜,青丝凌乱,白衣落拓,就这样仰面躺倒在院中的石阶上,滚落在脚边的酒坛,有三四个,而他并非擅饮酒的人。

        “姑娘”

        “他喝醉了。”

        赵晏抬手准备去扶他,却见韩煜指尖动了动,喉咙里模糊不清的呢喃着什么,赵晏微微弯腰,那几个字清晰的落在她耳里,“晏晏错了”

        韩灼醉眼朦胧的看着眼中的虚影,抬手死死抱了过去,一遍一遍呢喃着,“我错了。”

        她的手就这样僵在他肩膀上,脑子里有一瞬空白,任由他抱着,这句错了,她等了许多年,等她回过神,抬手抚上面容,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去取凉水来。”

        赵晏声音极淡,殷非得了令,不一会便提着木桶过来了,韩煜抱的死紧不肯松手,没时间等他酒醒,赵晏抬眼,目光清澈,“泼。”

        殷非看着她的目光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扬手半桶冷水从头浇下,在凉风四起的夜里让人生生打了个哆嗦,抱着她的人也猛地睁开了眼,目光掠过她时不由一顿,随即闪过一抹暗喜,“晏晏。”

        赵晏看向他抱在她肩膀上的手,韩煜回过神,因为他的动作,女子正大半个身子倚在他上半身,发丝上沾了冷水,颇为狼狈。

        韩煜连忙松手,殷非将人一把拽起,身上的披风也解了盖在她身上,赵晏皱皱鼻子,将披风系紧了些。

        “我来见你,可不是为了看你耍酒疯。”

        “你先去更衣,我在茶室候着。”

        “殷非。”赵晏微微侧眼,“你守着院子。”

        建盏黑瓷,茶之圣器。

        百种茶味,赵晏尤爱普洱,面前的小炉火苗蹿动,茶味浓厚。

        赵晏执起一只茶碗,自碗底微微裂开的细纹,一直蔓延上来,明明已经碎了,却仍以这种支离破碎的模样存在着。

        赵晏看着火炉上煮沸的茶腾起缭绕的水雾,韩煜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掌心的茶碗,眉目微舒,“你送信给我说,前缘尽废时,失手打碎的。”

        韩煜看向她,“碎了,我也舍不得。”

        就像他跟她,痛苦纠缠,彼此折磨,他也不肯放手。

        “韩长风。”赵晏平静开口,“你还喜欢我吗?”

        韩煜微微一愣,眸子里瞬间有了泪光,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却仍毫不犹豫道:“喜欢。”

        “我不喜欢了。”赵晏轻轻一笑,“前世你欠我的,今生还够了。”

        “赵长欢,别说了。”

        韩煜喊她的名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又像是痛苦至极。

        “我不怪你了。”

        “别说了。”

        爱恨都是纠葛,她想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可她怎么能这般轻易的放手,韩煜望向她,眼里多了惊惶与愤怒。

        “我没想过让你死。”

        赵晏提着茶壶替他斟茶,淡淡重复了让他心惊的话,“我不想让你死。”

        韩煜抬眼,认真看向她,赵晏将茶盏推至他手边,“韩灼跟你有玄天的仇,可我一次又一次拦在他刀前,以各种理由,即便我不愿承认,可我从未想过要你的命。”

        “时光倒转,死去的人以完好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而这一次,赵长欢是赵晏,韩长风也还是韩长风,我给了赵长欢一次机会,也该给韩长风一次机会,新生的机会。”

        韩煜垂着眸,始终没开口,拳头握紧复又慢慢松开。

        赵晏喝了口茶,目光清明,静静看着他,“我想知道,所有的事。”

        韩煜嗓子发涩,却是听着她的话,淡淡笑了,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晏晏,现在的我,好吗?”

        赵晏看着他,眼前的人像一块苍白而破碎的琉璃,可她知道,这是韩长风最想成为的模样,纵此身玉碎,不愿折风骨,她轻笑,“好。”

        韩煜也笑,笑得心肝俱痛。

        脑海中是谁在唱,意满少年志,豪气踏山河,愿以此身血肉,誓死护明靖。

        韩煜微倾身,握住了赵晏垂着的手。

        屋外的身影微动,殷非苦着脸,一旁的开阳面色也不大好,撞上这样的情形,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妥当。

        “夜里凉,早些带她回来。”话落,那抹身影便很快消失在风里,像是没来过一样,院中又复平静。

        明安侯府书房的灯依旧亮着,赵晏回府时,已过子夜,韩灼还在书房跟开阳、钧天他们议事,风伯摇着扇子坐在院子里等她,见她回来,轻声咳了咳。

        “你怎么在这?”

        风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来给姑奶奶你请脉,我在院子里吹了一个半时辰的冷风。”

        “抱歉。”赵晏伸了胳膊给他,“是侯爷让你来的?”

        “你说呢。”

        风伯松开她的胳膊,“无大碍,别太劳累了。”

        赵晏目送他背影远去,刚一回头,却见人又走了回来,朝她笑道:“男人嘛,还是得哄,可是你惹了那位爷不高兴,兄弟们没道理受你拖累不眠不休啊。”

        赵晏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却又被打断,“侯爷没喜欢过别人,他是真的喜欢你你可别犯傻,伤了他的心。”

        说完,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赵晏进了屋,看着满桌凉透的饭菜,心沉了又沉。

        想起刚出宗正寺,殷非的低语,明安侯来过,很快又走了。

        广袖之下握着茶碗的手,松了又紧,终于捏了一手碎瓷,她愣了愣,将鲜血淋漓的手伸出来,大半个茶碗摔在地上,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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