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鸳鸯符
顾温背着占言往湘家的方向走，师尊常说他多愁善感，看不清这天下事无非就是个因果循环，他想他确实不懂，也做不到心安，背着占言尸身，情绪就像是在砥石擦过似的，鼻尖又酸了。
这份心酸也让他没反应过来后背的那扑通扑通声是什么，直到
“你怎么还偷，偷着哭啊”
“大冬天的，不冻脸么”
脚步顿住，神情也一起僵了，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法。
顾温一时没动，身后的人似是好奇，挪动着想探出点头：“到底发生了何事，要不你给我讲讲”
这声音十分耳熟，不仅耳熟，还就来自顾温身后。
他忽而反应过来，刚觉得多出的声响不是别的，而是心跳声！
那是占言的心跳透过衣物传给他，占言活了！
盼着他活是一回事，因着他死伤心是一回事，但这人死了又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顾温回神，第一反应是，占言被邪祟附身了！
手背用力，将人用力丢了出去！
丢完之后的下意识动作有两个，一个是抽出佩剑，一个是仰头。
邪祟被他丢出去，肯定是会飞到高处借脚，而后俯身趾高气昂的低头瞅他。但这个“邪祟”没有，他就是摔了，结结实实的摔了。
头上没人，顾温又缓缓低下头。
占言全身上下疼的要命，抬下巴：“顾兄，你这是要摔死我啊”
“”
顾温心想，你没死吗？不过，邪祟应当是不会委屈耍脾气的。
顾温僵硬的脸上缓缓透出惊喜：“你是占言？！”
占言最疼的是右手臂，那儿有一道极深的口子，但不致命：“要不然我是谁？再说你不知谁又为什么会背”，话说一半，余光扫见自己的胸口处，那是大片的血迹，脑中似乎闪过顿挫的疼痛感，他缓缓抬头问：“我是被刺了一剑吗？”
顾温：“”
占言猛的撕开衣衫，顾温蹲他面前盯着，见他手上动作却又慢了。
“顾兄”，占言吞吐道：“大家都是男子，你别这么盯着我看”
顾温：“”
你以为我乐意？
“我是医者”，顾温一向温润，也被急的不与他多话，直接扯开他胸口的衣衫，露出皮肤的瞬间占言‘啊’了一声又把衣服搂好。
顾温：“疼？”
占言：“冻死我了，风真大”
“”
虽只有一眼，但顾温看清了，皮肤光滑且完整，没有伤口。
可刚刚不仅有他，师兄也在，确实见占言已没了脉搏气息。
顾温急问：“前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和人打了一架”，占言提起这事儿来了精神：“我去郭府去找棺，结果碰见了一些个鬼鬼祟祟的人，一看就没安好心，我用我派的剑法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顾兄，你是没看见，对方有八个人，我还把那个领头的面罩劈成了两瓣！”
“还有呢？”，顾温实在没心情给他叫个好再夸几句，追问：“后来又发生何事？”
“后来”，占言记忆中最清晰的事就是那一战，至于后来，因为郭府没有发现他只能离开，回湘府之前想起窈娘给弟弟做衣的布料不够了，想寻家还没关门的去给她买上几尺。但是，空荡的街道上忽然吹过一阵阴风，占言察觉来着不善且有些熟悉，仿若不是第一次见，他右手移到佩剑之上。
但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眼前闪过黑光让他眯了眼，紧接着被操控的利剑划过手臂，肋骨还有刺穿胸膛！
随着记忆的浮现占言脸色泛起寒白，他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但他看见了一个东西！
“歇指盘”，占言突然道。
顾温解释：“我们确实用歇指盘寻过你，但是没有作用，应该是被施法之人”
“不是”，占言打断他的话，抬头：“是从歇指盘中出来的人伤我！”
他急道：“就像是化作张先生的歇指盘邪祟！”
顾温大惊。
他们曾陷入迷阵中，得席隽所救，而那个阵就源于歇指盘中邪祟。除此之外，他们又在深夜取离呼性命，此事远超顾温所知范围，他转过身，把后背露给占言：“我背你回去，我们去找席隽公子！”
顾温心里着急，背着占言狂奔，一路差点没把刚活过来的占言又颠过去。
然而到达湘府外时，人却都散了，窈娘不知听了什么，匆忙跑离湘家，连顾温朝她说话都没听见。
人群哄吵，议论纷纷，顾温拦住一人问：“发生何事了？今日不是湘府大婚吗？”
“你来晚了啊”，那人叹：“哪有大喜，湘家少爷迟迟不出，原来是”
他又叹口气：“原来是在这大婚之日殉情了啊”
顾温惊诧。
耳边议论声不止：“我早就听说湘潭少爷原不想成婚，是湘夫人逼迫才不得已同意的啊”
“他是不是心里念着罪臣之女啊”，有人压着声音：“我听说今日湘潭借大婚为名暗则实复活之法，但是，败了”
嘈音不止，顾温背着占言往北院跑。
占言被颠的快散架了时心中懊悔，若是他那晚没有单独行动，就不会遇到邪祟，那他今日就可以阻止复活阵法！湘流氓虽可恶，但谁的命都是命啊。
北院门口聚集了许多看热闹尚未散去的人，占言抱紧顾温的脖子才没让自己被人群夹掉，北院中一片狼藉，百棺皆碎为木屑，散落遍处。
阵法痕迹未消，顾温跑了几圈终于寻到阏异，急切的跑过去问：“师兄，发生何事了？！”
“就是你所见到的”，阏异随便应了句，回头，差点震瞎他的眼：“占言？！”
占言从顾温后背探出脑袋：“湘潭死了吗？”
阏异：“你怎么活了？”
占言：“郭菱活了吗？”
阏异：“你不是死了吗？”
顾温：“”
顾温简单和阏异说了占言的事，又问他：“阵法为何没成？是千人中有人生异？”
“不是”，阏异叹口气：“此阵一波三折，是氤氲之气”
氤氲之气，作为修炼之人都不陌生，其乃天下邪瘴之首。据传百年前有一孩童，被父母遗弃，孤苦无依时心中积怨，久了，这怨气化为氤氲，凡是踏入氤氲之内着，肝肠寸断。
那孩童一人，所散氤氲之气散布两庄村子，别说人，无一活畜草木生还。
占言急道：“席隽兄在也无法吗！”
他就直接问席隽也没办法吗，压根没想到要提一嘴阏异，但向来高傲的阏异也没恼，技不如人心服口服：“他凭一己之力护下湘府近万人，已是极其艰难了”
席隽亦在北院不远处，游白手持折扇立于他身侧，左手牵着离呼，顾温注意到：“席隽公子受伤了？！”
他手背有血。
阏异侧头，瞧见那血时眼皮动了下，应：“嗯”
而后突然提了些音道：“复活阵法百年未成，若强启此阵，必生氤氲之气，入侵百里啊”
此话似是对着顾温和占言讲，但又似对着那些想要挖些秘密回去的围观人讲。
音落，一行人突然闯入湘府，他们身披官服，手持刀剑。迅速将湘府团团围起，领头的喝声道：“今日收到密告，有郭府旧党在湘府聚集作乱，我等奉命捉拿”
“来人！将可疑人等都带回府衙询问！”
“是！”
“是！”
湘府今日乱上加乱，前有大喜转丧，后又官兵捉人，围观的人生怕殃及自身，跑着都嫌慢，然而官兵已经将湘府围的密不透风，飞都飞不出去，这热闹看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慢着！”，少年声音平地而起，阻了一干人等。
官兵转头，看那手持折扇的少年，道：“妨碍公务着，一并带回！”
游白：“那也要看你们抓不抓的起了”
刚好此时！
从府墙外飞入三人，他们身形无踪，完全没被人墙所挡，其中一人闪身至游白身前，单膝跪地：“属下来迟，忘公子恕罪”
游白：“东西带来了？”
男子：“不辱使命”
游白应了声：“念吧”
男子回身，衣摆垂落，从怀中拿出黄色卷轴，双手举道：“圣旨到，湘府接旨！”
芙清镇虽是个大镇，但距离天子还要有些距离，上次圣旨入城，还是宣布将郭家二将午门斩首。
千人齐跪，高喊万岁，他们今日迎来的，是为郭府平反的诏书。
席隽不算意外，在救下窈娘那日时游白所亮之物让绕了许多弯的皇亲国戚生畏，他就已有所察觉，此人应当也朝廷之人，且官职不低。不过诏书中只为郭府平反，并且提及游白身份，想来，他或许也并非是普通臣子，而是皇宫之人。
诏书宣读要百姓跪接，席隽不喜这礼节，牵离呼的手离开，以传音之力听了诏书内容。郭府无罪开赦，恢复官爵，封郭家幼子为世子。湘家家主湘远构陷忠良，交由大理寺处置。其子湘潭无论内容为何，都已经无法施加在一个死人的身上了。
今日之后，显赫富贵数百年的湘府也终究没落。
莫怪世人市侩，湘府晨时涌入千万人气，仰视这座百年豪宅，生怕自己穿着举止丢了脸面，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只是刚刚勾长了影子，便都匆忙离开，生怕走的晚了和自己沾上一点儿尘灰大小的关系。
然而夕阳晕红，有两道身影逆着人流急匆匆的往湘府赶，他们同那些人晨时来时一样，整理衣着，端端正正，但不同的是，他们心无贪婪，只为礼数周全。
窈娘问相公：“走的可累？”
齐力摇摇头：“你冷吗？莫要冻着”
窈娘轻笑，眼中有泪：“不冷，不冷的”
离呼瞧见他们，从府墙上跳下来，跑过去找窈娘。
窈娘见到他和他身后的席隽，携夫君跪下，磕头谢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席隽扶起二人，又叮嘱：“若要日子平稳，此事不可宣扬”
窈娘心里明白，颔首再次拘礼：“谨记公子嘱咐”
顾温担心席隽伤势，又没找见他，就背着占言再找阏异，问他席隽公子怎么样了。
“用不着操心”，阏异坐在屋内桌旁，手中握有热茶。但他没什么品的心思，此次下山所遇之人皆是惊世之辈。
顾温颇通医术：“氤氲之气若入体，除非刮骨疗伤，否则入侵血脉，无论如何都无力回天啊”
阏异放下茶杯，从袖口中掏出传信符咒，同时道：“他没事，那氤氲之气索万人命轻而易举，但若想伤他，怕是要再修炼个几百年”
顾温愣了下，占言率先急道：“怎么没伤，他手上有血啊”
阏异没什么耐心的：“那是游白咬的”
顾温：“”
占言：“啊？”
阏异取了桌上笔墨，在传信符咒上写下几个字：【禀告师尊，复活阵法已成，施阵者术法齐天，若其心生异，怕是会天下大乱，望师尊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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