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相思国，相思海上。

        程梦依伏在船边干呕。

        撑船的大叔名为赵三，据他自己说他今年四十三岁。但因常年出海，风吹日晒，整个人看起来至少得有五十朝上。

        “丫头，从来没出过海吧。”赵三叔听着程梦依呕吐的声音小了些，侧过身好笑地说道，“丫头，你这个吐法，我家娘子怀我家老大老二的时候，也没你这么厉害呦。”

        程梦依被调侃地差点没笑出声。可情绪一上来，胃里那种恶心的感觉更盛了。

        “呕……”

        “姐姐。”青叶焦心地递上水囊，在一旁侯着。

        “你这个娃儿倒是结实。”赵三叔离岸前看见过青叶拎起两个大包袱，面色依然不红不白的样子，“前面云彩低了，今儿个恐怕不好过去。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姐姐。”

        果然不出赵三叔所料，他们前脚刚到达一个被相思国百姓称作“徐岛”的地方，后脚便下起豆大的雨点来。

        赵三叔望了望天色：“丫头们，跟好了。今夜岛上怕是不太平。”

        赵三叔带她们到岛上栖身的，是一处山洞。

        一进山洞，程梦依才发现，这山洞还挺大。粗略一数，站着的坐着的，居然有十余人。

        这十余人见到赵三叔，或和善或尊敬地和赵三叔打了招呼。

        来到山洞里一处僻静的角落，程梦依瞧着一字排开，摆了石棺的休息区，不禁蹙眉。

        那些“石棺”大约两米长，一米宽。容纳一人休息绰绰有余。“盖子”和侧面的一半，都是镂空的，方便通气。通过镂空的缝隙往里看，里面铺了个草席子。大概是谁来了都可以直接使用的。

        方才刚刚进洞，光线又不太好，她的注意力都在在场的人身上。现下适应了洞里的光线，程梦依才发现这些“石棺”从低处一直向山洞深处和高处延伸，数量良多。

        更让她在意的，不仅是这一众“石棺”带来的瘆人的冷意，还有这些“石棺”的样式和用途，总让她联想到现代的胶囊旅馆。

        程梦依蹙眉。

        这些，对于这个国度未免太过新潮了。

        “三叔。”程梦依叫住正帮青叶在草席上加一层薄毯的赵三，“这些石棺……”

        “石棺？”赵三叔回头纵观一眼，“是有点像棺材哈。哈哈哈，不过小丫头，这可不叫石棺。这呀，叫旅间。”

        “旅间？”程梦依听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新名词，满脸疑惑。

        “对，旅间。”赵三叔的语气颇为感慨，“我们渔人啊，靠天吃饭，靠海吃饭。出门在外，风吹雨淋，那是常事。咱们相思国的女人，勤劳，勇敢。你看那些经常出海的人，妇人也不少哩。不出海的女人，照顾家里也是一把好手。一个个的，厉害着呢！”

        赵三叔提及此事，颇为自豪。

        不过很快他想到什么，语气严肃，尾音咬牙切齿：“但是每隔几年，总有那么几个坏种，自己游手好闲，明明有一把子力气，却不走正道。专门……专门盯着女人，孬种的不行。”

        程梦依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孩子，赵三叔语气的陡然变化，她略一猜想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三叔……”

        程梦依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青叶听得到。

        赵三叔陷入回忆中，又忽而笑了些。

        “不过多亏神女，赐予相思许多妙想。不论是这些旅间，还是引水通渠，都让相思国的百姓福泽万代。”赵三叔指着坐在不远不近处的几个身穿统一制式衣装的手臂上系着条红绳的男人们，“丫头们，明天天气好咱们就出海。今晚放心睡吧，有他们呢。”

        程梦依循着看过去，青叶凑到她耳边，解释了一番。程梦依才知道，那几个系着红绳的人可以说是这座山洞的保安，专门维护秩序，守护来到这里的人的休息与睡眠。

        程梦依看着青叶和三叔帮忙铺好的“旅间”：“青叶，我想解手。”

        于是，青叶带她去了山洞很深的地方。

        潮湿。

        两侧的火把，火光摇曳都无法忽视的潮湿。

        前方，转角，忽然变得很亮。

        程梦依跟着绕过转角。

        仰头。

        山洞的顶端破开一个大口子，遥遥可见压低的乌黑厚云。

        这山洞，顿时变得像一个裂谷。

        “姐姐，解手的地方就在前面了。”

        程梦依跟着青叶过去，推开门一看，骤然笑出声来。

        是谁设计的这个引流海水自动冲厕？

        她书里原来可没有这个东西。

        解决了留宿在这里第二担忧的问题，程梦依有心在山洞里转转。

        不转不知道，一转，程梦依在“裂谷”下方的一块石壁上找到许多文字。

        “青叶，这上面说的什么？”

        青叶瞧了石壁一眼，看向程梦依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带了一丝微妙。青叶眨眨眼，耐心地解释说：“这是相思国初代神女的故事。”

        “神女？初代？”程梦依摸了摸石壁上的那些她看不懂的文字，总觉得内心有种不知名的难过。

        “相思国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一个只有数十人的小渔村。村里几代人都靠打鱼充饥，靠鱼果腹。有一年，不知遭了什么灾，任谁出海都打不了多少鱼。那么大的一片海，茫茫无尽头，却一点儿吃的都没有。相思两面环海，两面依山。据说那一年，连山上的野草都被人吃光。后来，是神女。神女降临，给村里的人们找到这座岛。神女赐给相思村的村民一张舆图，标记了这附近鱼多的地方。那些地方离相思很远，但是从这里中转，就能省去许多麻烦。这座岛，离神女标记的几个地方都很近。神奇的是，自从相思村的村民按照神女标记的地方打鱼，村附近的鱼日复一日地重新变多了。彼时相思村的村民为了感谢神女降临，降下恩赐，就将神女的事情刻在石壁上，让后人一代一代地将神女的恩情记在心间。”

        “那是应该记录在这上面，留给后人铭记。”程梦依听后不禁问道，“那后来呢？你刚才说初代神女。难不成还有神女后代？神女与村民结合，生下孩子了吗？”

        “怎么会？”青叶怅然道，“神女怎可嫁与凡人。第二位神女的出现，已经在将近百年之后了。”

        青叶也伸手，抚摸上石壁的文字。

        眼中很是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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