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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今生前世


送走了二十三娘,空旷的辛宅又沉寂了下来。

        这时的虞十三娘已死去多年,辛大郞也还未认得陈氏,寂寞的月光,透过辛宅里满目的繁华,落进了辛大郞金壁辉煌的厅堂内,辛大郞形单影只、茕茕孑立,他踱到了书架前,抽出一本书,坐了下去,却是虞十三娘一直在他脑中浮现,他没看到一个字。

        他又踱到琴台前,伸手抚到琴弦,一支叫《造化》的琴曲便响起来了,他闭上了眼睛,依然能看到虞十三娘,虞十三娘着一身红妆,随着他的琴音在翩翩起舞,他睁开了眼睛,却没了十三娘,唯见满堂的月晖,唯见清风穿过了厅窗,唯见月晖与清风在厅堂内婆娑乱舞……

        接下来,是一阵似有似无的揣思,是一阵愣怔。

        他又踱向了庭院。

        嗐!他总是能控得了别人的思想,却控不了自己。

        嗐!他总能助别人追寻到别人的爱侣,却追寻不到自己的!

        那边厢,同样的月亮,发出清冷的光辉,照在山冈上,重又在一起的五娘和贩羊的也还未睡着,两人相携着,在那山道上散步呢。

        五娘问:“你多大了?”

        贩羊的说:“属虎的,三十六了。”

        五娘问:“你可有家室?”

        贩羊的叹了口气,说:“我是个命运不济的人,也不知前生作了何歹事,至今还未娶到媳妇呢,现已半辈了,也不想了。”

        五娘好奇,问“怎个不济?”

        贩羊的说:“少时,爹娘倒是给订过婚,却是还未长大,便赶上胡人入侵,将她给掳去了,再往后,爹娘已亡,我给哥嫂放羊又贩羊,遇到了收羊的王屠户,王屠户家无儿,只一女,想招赘我,我哥嫂也同意了,哪知,王屠户好不倒霉,宰锅里失火,将个家业烧得一干二净,而王屠户一家三口也葬身火海了,如此,我还怎个招赘,又过了几年,来了讨饭的外乡的母女,哥嫂想让她们留下与我一起过,我们家什么都准备好了,临与那女子圆房没差几天,那女子的父兄找上门来了,要将她们带走,你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呵呵!说出来,吓死人,他们本是当朝里的大官,有政敌与他们作对,他们先是失败,举家流放,所以乞讨到了我们那里了,现他们反过来又将敌方摁下了,所以又有力量了,遂将其流放的家属亲眷又找回去了,呃!其实那母女本已打算留在我那儿了,以图与我个老百姓安安生生地过生活,可其父兄坚决不同意,强让她们走了,我们个老百姓,也无可奈何,唉!”

        五娘听了,不觉感慨,道:“怎恁个命运多蹇呢,真个不济。” 同时深为他惋惜。

        不想那贩羊的,却呵呵笑了,说:“惋惜个什么?说明那都不是自己的,本不该与自己过成一家人的,有道是‘不是自己的,终不是自己的。’呃,要说我个老光棍了,按说给我娶媳妇圆房,我该很激动很高兴的,可我总觉那是别人的事似的,一点儿也不上心,我不过是不想冷了我哥嫂的热心,免得嫂子说我不识好歹,由着他们为我张罗罢了,正好,那些事也不成,哈,这不也正验证了那都不是我的了吗。”

        五娘说:“呃!你这么说,也算是有道理的!我娘亲也说了,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千里来想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贩羊的扭过头,看着她,然后嘿嘿地笑了。

        五娘问:“笑什么呢?”

        贩羊的嘻嘻道:“你说的,真有道理,要说,我一做大男人,不想成家也是假,看那刘海砍樵,白娘子闹许仙,我也真个羡慕,可我一见那些女子,总觉没个任何亲近,莫不正你说的无缘对面手难牵吗?”

        五娘先见他夸自己,不由得意,也笑了,又见他说什么对那些女子没个任何亲近,不由羞郝郝想到了一句话话,想问他“那你遇到我,有没有亲近?”想着间,脸即红了。

        那月色好明,贩羊的看五娘的笑脸,宛若一朵娇俏的梨花。

        贩羊的又个嘿嘿一笑,说:“啊呀!你真俊。”然后便拉五娘贴近自己的怀中。

        如此,那话其实也不用问了。

        其实,她早即知这话根本用不得问?因不问,她也知,呵呵。

        过了一会儿,两人分开,然后,携着手又向前走了。

        两人都觉心情好不畅美。

        只听的贩羊的又说:“呃!告诉你一件事,我还从没告诉过别人呢?可见了你,忍不住地就想跟你说。”

        五娘非常好脾气地说:“什么事?你说吧。”

        这贩羊的有一刹的局促,跟着,笑也变得讪讪的。

        五娘又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以示鼓励。

        贩羊的终讲起来了,说:“从哪说起呢?嗐!说出来,真不怕你笑话,我自小到大,小时贫寒,连书也没读过一年,长大了,我给我哥嫂贩羊,一直是个做苦力的,特别是为了照顾好羊,我还得长年领着羊住野地里,一直苦哈哈的,可我竟一直没来由地觉自己是个壮元,天呢,我真个的是举起辗盘打月亮,矮个的坐高凳,好不知个高低啊,要说我这一生,我只是在看戏,听书中,才知道世上有个壮元,是个官,而壮元究竟是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可梦里梦外,常觉有人喊我孙壮元。”

        五娘听到此,内心猛一阵的咯噔,定定地看向那人。

        可那贩羊的似已打开了话匣,竟留不住了,还在滔滔地叙说,只听他说“象梦,又不是梦,一个愣怔间,我即会有幻觉,我好象坐在一很敞亮,很干净,很漂亮房子里,周围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或写书,或说笑,我们都干干净净的。呃!有时,我明明守着一群羊在山坡上,可只觉的那不是在放羊,而是在翻弄一大堆的书卷,真个莫名其妙啊。而这还是其次,关键是我作为孙壮元,一直直地心绪不宁,好象,我有个娘子,两人好一阵,坏一阵,后来她死了,说不清是怎个死的,非常扯着我的心,让我一直直的不开怀。”

        五娘听到此,又一刹的震惊,跟着泪即出来了。

        那贩羊的说“唉呀!也真个的,这世上粘粘缠缠,又哭哭啼啼的男男女女的事,我总认为那是秀才们与小姐们才有的事,可我这五大三粗且也未娶过妻的贩羊汉却常常地没来由地会心酸。有时我也不知自己是我啊,还是孙壮元。呃,你说世上,有恁蹊跷的事吗?一个人能同时是两人?或者一个人有前世,他将前世里的事,又带到了这里。而我这个样子,即使有前世,也不会是象孙壮元那样的人吧,且不说能断文识字,就整天凄凄艾艾地老想着情情长长的男女之事,我也是做不来的,呵!我那嫂子就常说是没心没肺的猪,呵!那个娘们!嘴可真损!”

        这贩羊的只顾着自说,竟不知五娘何时已开始哭泣了。

        及至见了五娘哭,贩羊的才立个慌了,忙问:“你怎的了?”同时,也立个想到,她是鬼物,神神叨叨,反复无常,下一步可不要生气。

        不想那五娘止住了哭,却问:“你记得他的娘子是个什么样的吗?”

        贩羊的瞅着她,认真地想了一晌,末了,摇了摇头。

        然后,贩羊的说,毕竟我不是孙壮元。

        五娘,好不失望。

        那贩羊的,见五娘不乐,便有心去开导她,就说:“唉!娘子,你这何苦,好端端的何必为别人的事伤怀呢?”说着即爱怜地去拉她。

        却是那五娘,不待他拉, 即扑进了他的怀里,同时凄厉地喊他:“孙郞!”

        贩羊的一愣,机械地搂住了他。

        五娘又一晌哭哭啼啼,末了说:“冤家啊,我即是你死去的妻,你转世了,有个黑衣黑发的高人说我本不该死,说能在这儿碰到你,我果然碰到你了,啊!冤家!今听你说,才知你就是前世里孙壮元,是我的孙郞,难怪我,见了你,即觉你不一样,没的,我赶走了你,又找了你。你是傻子,我也是傻子,你我都是不开眼的啊,可那高人什么都是清楚的,你在那山上放羊,即是他让我去找你的,可我不知那即是转世了的你,啊!你变样了。”

        五娘说着,即用力地去摸着他的头,他的脸, 同时,又拉他的手,让他往自己身上摸。

        贩羊的好不惊奇,不由半信半疑。

        正惊奇,周围已不是山了,而是一宽敞的,温暖而明亮的小屋,他端端的看着自己的娘子,说:“娘子,你不说你一转身,即能将为夫的眉眼给忘了吗,为夫的也这样,现为夫的也要好好地端祥你啦。”此时,屋里突进来一个人,那人黑衣黑发,丹凤眼、赤红脸、眉似卧蚕,笑容可掬,那人呵呵道:“这下可该端祥够了吧!可该记准了吧!哈!你也该回去了。”

        接下来,周围又是山了,那人将五娘往他身前一推,呵呵笑道:“看看,是不是和刚才端祥的一个样啊!”

        贩羊的再个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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