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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出嫁


孙生病好了,临走,一套衣裳已被五娘洗得干干净净,穿着身上,人也神清气爽,倍显英朗,可脚上的鞋,却仍泥烂不堪,原来,那日里,光顾着看他的衣裳淋湿了,却忘了放在他床底下的鞋了。

        她娘不由笑了,遂要五娘立个回去,将为哥哥新作的鞋,取来赠于孙生。

        那孙生又一次地大生感动,连连喊她娘 “大娘”,她娘也难得的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孙生走了,连日来的忙碌总算消停了下来,也算是这一段插曲结束了,接下来,那世家子的事,又象一飘不走的阴云,再次浮入这对母女俩的心间。

        真个的愁云惨淡啊,母女俩惴惴不安,直觉这往后的日子没法过了,不由想起前些时姑姑的事,这还真不如当时随了姑姑而去好呢。而那边厢的四女、六女,却依然过得兴高采烈,这也真个正所谓,同一屋檐下,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日子过得是匆忙而又缓慢,不知那事到底是真的假的,总仿佛觉前面有一可怕的命运,正即将要发生,其实,他还不如早些发生好呢,省得人如此煎熬。

        接下来,那孙生竟央了学堂内的先生,向她们家提亲来了。

        哈!他央得竟是学堂内的先生。

        原来这先生,乃莒州府的大儒,也曾在省府做过师爷、幕僚之职,后因年迈,这才告老还乡,还乡之后,才知自己对各方的兴致依然未减,遂频繁参与家乡的各项政举与活动,而尤其关心家乡的青年学子,遂也时不时地客串至学堂,为青年学子们传道、授业、解惑,不由深受各界的爱戴,在这莒州府的方圆内,声誉极其响亮,人称“鸿儒子先生。”

        话说,她父见鸿儒子先生来了,宛如看见了文宿星带着满身的光辉,在他家下凡,他家可不一下子蓬荜生辉了吗,遂殷勤接待,对先生的保举之事好不应吮,但当听说到孙生乃乡下农家出生时,不觉又稍有些失意,想那乡下的孙生,纵家再有田地资产,也毕竟是粗陋的乡下,而自己的女儿们,可一个个都娇滴滴的,是在罗那绮生香的城里长大的,与那乡下相比,自是不可同语的,但幸个,他提出的是五姑娘,五姑娘还稍泼辣些,想必能过得去。

        咳!难为那孙生也是个有能耐的,他竟能请得动鸿儒子先生,也好,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如此,就将五女打发给他算了,就只当是卖给鸿儒子先生一个面子吧。

        这边厢,这事也自然传到五娘身边,五娘却是喜忧参办的。

        一方面,她如嫁给孙生,则是不用担心再去嫁给那患怪病的世家子了,另一方面,她却是从此就要沦落为乡下人啦。

        哈!真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原来,她们家,老大嫁到城北吴员外吴家,是书香之家,老二嫁到城北王参军家,是官宦之家,老三嫁与城中许大户家,是做珠宝、丝绸生意的大商人,许家比她们家还个富足,现却让他嫁到乡下。

        在她们家,祖祖辈辈皆住在城里,多少年来,不经营珠宝、丝绸,即经营盐、茶、瓷器,再不就是开茶楼、开客栈,虽不大富大贵,却足以丰衣足食,且不说以上三个姐姐又都各自嫁到了城里,她们家已有多少年很少再和乡下联姻了,怎轮到自己了,却又要破格呢。

        她娘说:“乡下,也没什么不好,他们家有地,有财产,自饿不着你,也冻不着你,且也用不着你亲自下地。”

        她说:“但我真的不知在那里,该怎么个过活。”

        她娘说:“和在咱这家里一样过活,每日里,吃饭、睡觉、侍候好夫婿、生儿育女,有老人,再孝顺照应好老人,这即是过活。”

        她说:“可咱家多少辈不去乡下了,怎轮到我,就又不一样了。”

        她娘无奈地说 :“那是你的造化。”

        停了一瞬,她娘看了看门外,又小声地、神秘地说:“要我看,这才是最好的,如你留在城里,你爹肯定舍不得那两个,定会让你去嫁那有病的一家,到时,他年纪轻轻的,浑身是脓水,自然近你不得,你也如同守活寡一样,活得没滋没味,而万一他死了,你更是真正的守寡,想你连个后也没有,谁肯为你作主?而大户人家,就象我们家吧,每日里的争争斗斗何时消停过,你不更烦恼吗,你不更难熬了吗?”

        啧!唉!做人真个的烦恼。

        她说:“娘啊!我为什么老是得比人家过得苦呢。”

        她娘说 :“妞啊,咱不想他苦,他就不苦,如想他苦,他就比黄连还苦,你就说咱家吧,大房是名正言顺的正头娘子,三房是小妾,可你爹宠得三房恨不宠上了天,大房看着,那才是真正的气得苦,三房名义上气焰很高,如你爹不在跟前,她可不处处得让着大房,三房为此也还委屈的不得了呢,我们正好在中间,要什么没什么,遂什么也不和他们比,你说我们还苦吗?妞啊,我看那乡下的小女婿,长得一点儿也不比城里的浪荡子差,你到了那里,只和那小女婿一心一意安安生生过日子,远离这里的一切是是非非,你还眼不见心净呢。”

        她听了,虽觉颇有道理,但毕竟有点不甘心,好象怅然若失。

        她娘说:“想开点,莫留恋这里,你在这里,定更不开心。”

        她未置可否。

        这事总算说定了。

        但说定与说不定,其实,跟她愿意不愿意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因,这里的一切,只她爹说的算,她爹让她嫁谁,她即得嫁谁。

        不久,迎娶她的花轿来了,

        她坐在那里任人打扮。

        她母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且她母每与人相视时,正笑着呢会哭,正哭着呢会笑,少不得大房见了,狠狠地数落了她母几句。

        不一会儿,该上花轿了,而上花轿是需拜别高堂的,她如同惘然地被人推着,都磕过头了,才望见前方,坐在她爹身旁的不是娘亲,而是大房。

        哦,娘亲,可不只爹的妾吗?当然没得任何地位啦,但毕竟是生养自己,与自己同患难的母亲啊。她仍跪在地上不起,抬起头,在那人群中好一阵磨磨蹭蹭地搜寻,待终看见了躲在众人身后的生母时,她突然没得控制,眼中立个渗出了晶莹的泪珠,接着,内心涌起一股强大的不舍,竟凄厉地又趴了下来,朝着生母狠狠地瞌了几个头。

        她的生母,立个用手捂住了嘴,险些哭出声。

        这边厢,众人一下愣住了,还以为程序走错了呢,不由都看向她,天呢,这一看,竟发现眼中饱含着泪花的她个太美了,简直是梨花带雨,大房惊呆了,众女眷也惊呆了,连她的父亲也惊呆了,他父从未见过自己的五姑娘竟是这么的美丽动人,与她相比,那曾艳冠莒州的三姨娘简直就是粪土。

        唉!女儿!

        唉!女大不中留啊,这么好的女儿,却也只是给别人养的。只可叹,这么好的女儿,也只有在她离开自己时,才知得了她的美好,可怜她,十六年来,自己竟没有好好待过她,怨不得,她老觉自己欠了她,想到此,她老父竟也掉了眼泪。

        接下来,有女眷连忙上前,爱怜地搀了她起来,又为她擦去眼角上的泪花,嘱咐她,大喜的日子,可千万莫想任何难过的事。

        之后,那喜气洋洋的唢呐便吹起来了,她也被人盖上了红盖头拥入了花轿。

        依稀中,她听得轿外的议论纷纷,说什么乡下冯家庄的,说什么二房的五姑娘,说什么怎嫁到了乡下,说什么二大娘养得好,养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说什么果然是乡下的好户人家啊,这么浩浩荡荡迎亲队伍;说什么新女婿,仪表堂堂,温雅书生………

        她想到的却是,杨柳的河边,广漠的田野、鸡鸣狗吠,牛车、玉米棒子、大豆,粗布的床单,纺车、农妇赤红的脸……

        这时,花轿已离莒州府渐行渐远了,莒州府那浩瀚的人群、闹热的集市、丝绸、瓷器、优雅的的女子、时髦的伶人,时时无奈而无助的娘亲,唉呀,想起娘亲,真个的又爱又恨,时时地劝自己不要争,但自己争的可不是为了她和她生下的这嫡亲的三兄妹吗,你当我只为我自己吗?你处处压着我,你委曲也得让我委屈,你奉迎他们也得让我奉迎他们……对了,还有那个可怕的、患了怪病的世交家的公子,这些人和事,一股脑儿的在她脑中浮现,最后却只定格在了患了病的世交家的公子的身上。

        嘻!这次却是再轮不到我身上了。

        轮不到我身上,却是我也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我?我这厢?嗐!那孙姓的书生,曾随二哥住进了自己家里,自己曾在他那里,进进出出了多晌,却硬是没记住他的模样,天呢!这个人竟成了自己的夫婿,他好象不太老丑,但也不是多俊,要么,自己怎一点儿,也想不起他呢?

        嗐!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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