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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是地震


地震了,人心惶惶,这白天,呆在屋外尚好,夜晚呢,还能还呆在屋外吗?况现已到深秋时节,白天还凉个飕飕的冷,人人都穿上夹袄了,夜晚则更冷,一条被子竟不管用。另!总不能一直不睡觉吧!而万一睡着了,又恰逢地震,该如何?

        人人都在做防范。

        人陈老三的婆娘想出了个办法,夜里敞开门睡,不脱衣服,一有响动,便立个跑出。且,这个还不算,陈老三家有一套薄壁的盆罐,系多年前,陈老三在莒州府逛庙会时,碰到远地的景德镇的卖家买的,是名符其实的陶瓷,它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多年来,陈老三家将它当花盆花瓶使用,珍爱得不得了,此一次却顾不得了。

        那陈老三家,将吃饭用的小桌,放在屋子中央,周围容不得再有任何防碍的杂物,然后在桌子中间放上陶盆儿,然后又用一大海碗扣到盆底,接下来,在碗底上摞上这细细高高的如同花瓶的陶罐,这时候,不要说有意动那罐子了,只要有一阵风,即会将个颤颤巍巍的陶罐给刮倒。但那陈三婆娘仍小心翼翼地试验了一下,她轻轻地照着桌子一拍,那罐儿果然从海碗上颤颤悠悠地倒下,又晃晃荡荡跌入到陶盆中,跟着便发出了呯呯嚓嚓的声音。

        陈三婆娘在这瞬间粲然一笑,跟着就“唷”了一声,对那盆罐心疼地不得了,遂慌的将个罐儿从盆儿中捞出,用手抚来抚去,又在上面哈了口气,然后就着衣袖,仔细摸索拭擦,见它仍白如玉、明如镜,完好无损,这才又粲然又笑。

        一切都布置好了。

        夜里,这家人也小心翼翼地躺下了,半夜里,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突然听到一阵呯呯嚓嚓的声音,遂觉,天呢!地震了,还果真地震了,这家人迅个惊惊惶惶地从床上蹦跳了出来,跟着便是唤爹唤娘,牵儿拉女,慌慌张张地跑向了屋外。

        却是这陈三婆娘向来又豆腐心肠惯了,深恐别家不知,遂个便招集家人到处去叔叔伯伯、大爷大娘地乱喊邻居街坊,一时间,村里的人都慌里慌张的起来了。在这深秋的寒夜里,有的竟来不及穿衣,还光着膀子呢,有的没穿好鞋,跑着间,捽了一脚,有的披着棉袄,有的披着被子,有的干脆只披个单子,扯扯拽拽的,一跑一绊。

        大家伙一出来,便慌不列迭地向着村口、地头、场院等开阔没房屋的地方跑去,慌乱中,人声鼎沸,小孩子哭,大人们又叫喝又吆喝,呼爹唤娘声,喊儿喝女声,此起彼伏,同时狗也叫,圈里的鸡也叫,猪也叫,牲口也叫,象战事来得那样。

        及至大家乱糟糟地来到了村外,一个个,又是紧张又是莫名地兴奋,却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这才看天,天上满天星斗,月儿高悬,这里却没的任何动静……

        天呢!到底有没有地震?

        天呢!谁说地震了?

        天呢!冻死了。

        可是,没人敢走?

        天渐渐亮了,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有人说,是陈老三家先喊的人,众人看陈老三,陈老三家的遂将家里的布置讲了出来,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迟晌,有个大胆的,说“走,咱到陈老三家看看去。”

        于是,有几个跟着过去了,陈老三家的当然也跟去了。

        到了陈老三家里,却见陈老三家的猫正卧在那陶盆内睡觉呢,陶罐也恰在那猫的身下。

        陈老三家的还不知所措。

        那胆大的一个思忖,却立个哈哈大笑起来,同时这胆大的掂着猫的脊背,一把便将个猫给提留了起来,道:“敢情是这家伙夜里进了盆里,碰到了罐,罐倒进盆里,发出这‘呯呯嚓嚓’的声音吧,哈!你真一不省事的猫。”

        众人,跟着恍然,一个个,哭笑不得,陈老三家的忧忧疑疑,却也跟着讪讪地笑了。

        那猫看着众人,还“喵喵”叫呢,这陈老三家的,不由笑骂道:“死猫!好个作弄人!”说着即要打猫。

        呵呵!

        呵呵!

        众人,说着笑着又跑向了村外,村外立个又是一番骚乱,不提。

        且说,这边厢,昨日里张胜回到了落玉岭后,天已完全黑了,周围一切虽黑乎乎的,看不清任何东西,但影影幢幢中,还是能认出周围的山还是那些山,树还是那些树,而从山顶上流下的水,也依然哗哗哗的,听那水声依然不急不徐,遂回了屋,点了灯,见屋里一切也安然依旧,完全如自己离家时的样子,不由笑山下那班人,哪有个地震,尽无事找事自己吓自己,况真有地震,可不天崩地裂吗,纵逃得了房塌,却不见的能逃得地陷,如此,天要收人,躲是躲不掉的,任逃到哪里,也无济于事。

        凤儿没在家,那张胜,遂了了草草地生了火,又马马虎虎地做了饭,待刚端了碗,听得院门外的路上有马蹄嗒嗒地声响,遂放下碗,出了院门,进行察看,只见一队人马,约有十来骑,所有的人都下地走,牵着马,马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东西,浩浩荡荡,逶逶迤迤地正向着山里进发呢。

        这不仍是往胡州去的那帮人吗?秦普见过,凤儿见过,他也见过。

        不,凤儿见到的, 是一队军列,穿着整齐,衣貌岸然,也驮着鼓鼓囊囊的东西。那时候,不是皇城里死了个大官儿吗?据说是刺死的,全天下搜寻那刺客,还到处张贴告示,将那刺客也画到告示上,说是逮到了,可赏百金,这告示也贴到了莒州府上,还在这山上到处搜索了几晌呢。

        张胜那次见到的,是商队,也是这么个样子,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马背上驮着大包小包,大包小包内皆装得鼓鼓囊囊,也是这么个时候,不过那时,正热季,天还没完全得黑,领队的是一女娘,那女娘,着一身白色,长得委委婉婉的,象女菩萨一般,真看不出那班人会那么听她。

        张胜遂断定这是过路的,往胡州去的, 因以前秦普见到的也是。

        呃!这路是供人走的,人人都可以走,没得稀奇。

        但说不稀奇吧,这往胡州可不从莒州新修了一条宽畅堂亮的官道吗?何必这走这山旮旯里的羊肠小道呢?那张胜也是热心人一个,不由就向那领头的说了,领头的不吭,却过来了一老儿,老儿说:“有劳老兄热心,只是我们对那官道不甚熟悉,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还有个官道,只知老年里,一直走这山道,如此,我们也还按老道走,老兄啊,您实不必为俺等挂心。”说话间,这帮人也不停,很快即走过了他。

        嗨!真个多事,热脸对着人家的冷皮股,那张胜好不的无趣。

        这一次,又是这帮人,张胜却是不会再说他们了,他们爱怎么走,即怎么走。如此,张胜便又返回了院子,关上他的门,继续吃饭。

        第二日,天明了,能看得清周围的一切东西了,那张胜走出屋门,却见院里果然还有些异样,好象一场大风刮过后,留下了无数的痕迹,但见满院里,皆是灰灰土土,有小的石块、小的土坷垃,有杂草、有断了的树枝,再看房顶,房顶上也是,院子里几棵本来青枝绿叶的树,此时也灰头地脸,脏兮兮的,对了,那树上也夹着不知从哪里儿飞来的杂草、断树枝,摇一下树, 树上的东西,呼拉拉乱地直往下掉。

        这张胜,慌得走出了院门,放眼望去,见整个落玉岭都是。

        天呢! 这怎么了,怪不,山下那帮人都说地震了,看这一场阵势还真有些大地震后的一片狼籍,但这山啦,这树了,这房子啦,还有对面坡下的沟河了,怎又都未毁呢?

        呵呵!其实,这张胜也未见地震。

        后世,有一叫蒲松龄的大家,记过一次地震,大意是说:

        见有种像打雷一样的声音,从东南方向过来,向西北方向滚去。大家都很惊骇诧异,不知是什么缘故。不一会儿,只见桌子摇晃起来,酒杯翻倒;屋梁房柱,发出一片咔咔的断裂声。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过了好久,才醒悟过来是地震,急忙冲出屋子。只见外面的楼阁房屋,一会儿斜倒在地上,一会儿又直立起来;墙倒屋塌的声音,混合着孩子号哭的声音,一片鼎沸,震耳欲聋。人头晕得站不住,只能坐在地上,随着地面颠簸。河水翻腾出岸边一丈多远;鸡叫狗吠,全城大乱。过了一个时辰,才稍微安定下来。后来听说,某处有口水井井筒倾斜了,某家楼台东西掉了个方向,栖霞山裂了个缝,沂水陷下了一个有几亩大的地穴。…….

        观这里的一切,显然与蒲老先生记述的不一样,也显然不是地震。

        那张胜向来不是爱喳喳唔唔的人,见周围一片狼籍,只拿了扫帚,在自己的屋院,一声不哈地清扫了起来。

        大概扫了两个时辰,扫完了,张胜找来箩筐,竟盛了两大箩筐,然后担了出去,倒在了路边坡下。

        这时候,从山上嗒嗒嗒地又下来一帮人马,张胜很快便断定,正是昨日黑时见到的那帮人马,但见他们此一时,皆骑在马上,马上也没了包包裹裹,大概有十来个人,一个个皆敛声静气,面目也严肃,特别是最后的那一个,路过他身边时,还看了他一眼,呃!说是看的吧,竟象是在瞪,那人满目的狐疑警惕,同时那人也仿佛满目的愤慨忧虑,他虎背熊腰,仪表堂堂,穿着也颇讲究,看来是他们的的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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