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罪（2）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取代我们父亲的？”孙娅妮盯着铁栏后面的人说。

        此时的洪笑天是真的如同腐烂的木头一般，仿佛随时可能裂开来消失在空气中，他干瘪的身躯看了确实能够让人产生足够的同情心，但一旦想到他做过的事情，任何人都会忘记“同情”这个词的含义。

        就在孙家两姐妹以为洪笑天不会开口的时候，洪笑天却突然应声说：“我威胁了爻，爻施术了，不过刚开始的时候，你们的父亲十分顽强，不肯让我的精神力占据他的大脑，所以我成为实际的会长是稍微后面一些的事情。”

        “就是说，二十二年前刚开始当会长的人还是我父亲？”孙娅姗的双手扒着铁栏想要确认。

        “没错。”洪笑天颤巍巍地回答，“你父亲的精神力渐渐通过爻的施术被我操控，他的灵魂渐渐被消耗殆尽了，这等于是一种变相的慢性杀人，爻大概是无法忍受这种精神折磨吧，他一直觉得自己变成了杀人犯。所以他在发现了黄飞羽的体内可能有血魄后，拼了命地想要对我隐瞒，就是为了保护黄飞羽不受伤害，其实这个时候我就知道操控孙尚玉的事情迟早东窗事发，因为爻已经扛不住了，他有了想要保护的重要的弟子，而且我一直以小牺牲换来大胜利的理念已经诱惑不了他了，他对我的想法渐渐腻烦。”

        “可你和我父亲两人有时同时存在？还照样能说不一样的话和表现不一样的动作神态……”孙娅妮好笑地摇着头，说，“你还派我去当卧底，监视你自己的儿子？”

        “对于浅辰，我的内心十分复杂，毕竟他是我的儿子，我无法做到完全对他利用，娅妮对不起我利用了你，利用你去达到自己目的，当然可能我并没有真的达到目的。至于你说的第一个问题，严格说起来，你父亲可以说是我的分身才对。”

        “所以这些年来，你对我也没什么感情，我想就算老爸再不喜欢女性，也不可能对我这么冷漠。”孙娅姗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

        坐在墙角里的洪笑天闭上了眼睛，释然地笑道：“算来算去一辈子，最后还是没有算过老天爷。我本来是想要画出乾坤轮，作出前人所无法完成的伟业，可是功败垂成。也就是祖先启动乾坤轮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启动乾坤轮的代价必须是两个人。”

        孙娅妮似乎有所顿悟，她说：“你是说我和纪小黎，我们是两个人，启动乾坤轮的代价是一个人的生命还有另一个人的血，同一个人的就不行，比如您夫人当年之所以死了也没能让乾坤轮顺利启动，就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的生命和血是不够的！”

        “你很聪明，娅妮，所以说，你和浅辰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僵尸狩猎师中的智慧型人才。”洪笑天由衷赞叹地说。

        “人才又怎么样？”孙娅妮仰天讥讽道，“面对洪伯您，我和浅辰都是小巫见大巫。”

        对于孙娅妮的嘲讽，洪笑天苦笑着回应说：“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娅妮，而你，还可以拥有很多。”

        “是你把洪浅辰带走的！是你逼死他的！”孙娅妮突然对着牢狱内的老人大吼，然而洪笑天此时已闭上了眼睛，装作充耳不闻。

        孙娅妮还想要说什么，杨隐的声音却突然从孙家姐妹两人的背后传来。

        “洪伯您可真是处心积虑，费心作了那么多。”杨隐从孙家姐妹两人的身后从容地现身，“还记得您作为孙会长时对我的许多指点，真是感激不尽。”

        洪笑天睁眼看了下杨隐，然后迅速地再度闭上了眼睛，只听他黯然地说：“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怎么能是没用呢？”杨隐走到了孙家姐妹两人的中间，学着两人扶着监狱的铁栏说，“您曾经和我说过，洪浅辰从小性格阴郁，在学校因为性格孤僻而被同学孤立……”

        “等等！”孙娅妮果断地打断了杨隐的话，“洪浅辰本来是个很阳光的人，不是一开始就性格诡异的，那都是因为二十二年前的那个实验以后才……”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捂住了嘴，震惊地看着监狱里的老人。

        “没错！”杨隐心领神会地看了眼孙娅妮，一边的孙娅姗也是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来。杨隐说：“洪伯借着孙会长之口想让我以为一切都是洪浅辰自身的问题，然而事实上洪浅辰本来的性格并非如此，可见洪伯为了协会的利益，可以做到多大的牺牲，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可以被利用的对象。我也是昨晚听了娅姗姐的说辞才想到的前后矛盾之处，没想到今天却被爻点穿了。”

        孙娅姗似乎是被杨隐的说法给吓到了，有些愣愣地盯着监牢的地板出神。杨隐从包里拿出了几本书，孙娅妮见了后惊叫出声，她赶忙从杨隐手中拿了过去看。

        然后，孙娅妮的手开始颤抖，她的声音也在跟着发抖。“这些……都是和乾坤轮有关的……书籍……”

        “这些都是在孙尚玉的卧室里找到的。”杨隐冷静地说，“那个时候在会长办公室后面的小房间里我之所以没能找到丁克尧的资料，因为其实很早之前就被洪笑天操控的孙尚玉给拿走了，而且丁克尧、洪浅辰当年能够看到的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僵尸祖先的秘密，想来也是从孙尚玉办公室后面的那个小房间里查到的资料中发现的。一切事情的源头都找到了，可惜丁克尧和洪浅辰都已经死了。”

        从杨隐的身边却传来了书本落地的声音，孙娅妮已经开始用双手捂着脸面哭泣，那些书也都被她放弃而掉落到了监牢的地板上。杨隐和孙娅姗听到孙娅妮泣不成声地哭诉道：“洪笑天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就因为这种理由，洪浅辰就这么死了，他本来明明可以成为名派的当家人的！”

        “姐！”孙娅姗绕过了杨隐，和姐姐孙娅妮抱在了一起，两姐妹一同痛哭起来，为了洪浅辰，也为了灵魂已经慢慢消失的父亲孙尚玉。

        杨隐不忍心看到还在痛哭的孙家两姐妹，他离开了监牢，想着那些爱搞研究的人通常都是怪物的论调，如果洪笑天没有对儿子那样，洪浅辰没能离开名派，他就不会走上今天的老路吗？看到走到这步田地的洪笑天，杨隐突然觉得，就算洪浅辰当年没有离开名派，恐怕今天也是死路一条。

        因为杨隐相信，洪浅辰和他的父亲洪笑天一样偏执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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